捡垃圾(82)
他夹了支烟,但没点燃,一直倚在那里,一动不动。
手术结束之后,他就再也不用独自面对冰冷的长夜,摸着空落落的床孤枕难眠,不至于心口像刀剜了似的空掉一块。
他会和许小真幸福的,等到他站在权力之巅,推翻或者弄死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他就会和陈宝珠离婚,他一定会娶许小真。
顾延野想到许小真会因此露出的惊喜笑容,唇角也忍不住勾了勾。
他站在手术室外面,东想西想,连将来生孩子取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他又忍不住担心,万一失败了怎么办?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许小真醒来之后会不会疼?
顾延野煎熬了六个小时后,手术的门终于轰然推开。
护士推着床出来,许小真的脖子上和眼睛上都缠着纱布。
陈束说手术很成功,腺体不会有问题,和自己长的一样。
顾延野闻到了许小真的信息素味道,一股葡萄味,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是记忆过于久远,他总觉得不如他原来的好,现在的有一股糖精味,不过也能接受。
里面夹杂着自己淡淡的信息素味道让顾延野近乎欣喜的发狂,随着这些信息素在许小真血液里流淌,顾延野切切实实感受到了一种占有,许小真是他的,浑身上下都烙印了他的记号。
比多年前压制了信息素后做的标记更让他疯狂。
他的牙齿生痒,看着许小真沉睡的脸庞爱得要死,恨不得一口一口把人咬碎了吞进肚子里,彻底融为一体,但他没有这么做,只是低下头,执起许小真的手,在手背上轻轻落下一吻。
小真,我们有一个新的开始了。
许小真醒来的时候,眼前是黑漆漆的一片,他想抬手摸一摸,却发现麻药劲好像还没过,手没有力气。
火热的身体贴过来,将他小心翼翼抱进怀里。
顾延野给他喂了点水,说:“麻药还要几个小时才能过,你刚做完手术,眼睛上缠了纱布,不要紧的,医生说明天就能摘下来。”
许小真听不清他说什么,或者说对方在说什么,根本进不了他的脑子,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应该就是这样。
他能感觉到身边的人是谁,又感觉不对,顾延野贴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熟悉味道。
他分辨不出来,他也不知道哪里熟悉,就觉得应该是一股新钞票味,好好闻。
他还闻到了一股很浅的葡萄味,香香甜甜,但他不爱吃。
麻药还没过,许小真的脑子木木的,像个被潜意识支配的木头人,转不过来,胡言乱语:“周延身上味道好闻。买葡萄了?我不爱吃葡萄,许留应该喜欢,但是许留吃不到。”
医生说麻药劲儿半过不过的时候,病人都会胡言乱语,天马行空,他们有时候会遇到那种睁着眼睛对他们念热辣黄文的人,彻底清醒之后脸红得像个番茄,灰溜溜地跑了。
许小真现在应该就处于这种阶段,顾延野看他呆呆的,说自己身上味道好闻,应该是腺体起作用了,他闻到了自己的信息素。
不过许留是谁他不认识,和许小真同姓,可能是哪个早死的亲戚,一直没听他提过。
顾延野觉得真可爱,心头一片温软,握着他的手亲了一口:“好闻给你闻,没买葡萄,小真自己就是一颗大葡萄,谁都不能吃小真。”
许小真的胡言乱语没有听,说要去捡垃圾,最好能捡到一些值钱的铁片,一会儿又在背教科书。
他背了三千字教科书上的知识点,在顾延野怀里喝口水,再继续背。
顾延野打开录像,给许小真录了视频。
逗他:“小真,你最爱谁?”
许小真很快地说:“沈冽……”
顾延野脸色黑了,听见许小真说“还有”的时候转晴些许。
“还有许留!”
“最爱他们两个了,但是许留死了,呜呜呜呜,她才那么大就死了,好小一个。”
顾延野后槽牙都咬碎了,赶紧哄他:“不哭不哭不哭,哭了眼睛就好不了了。”
他也不知道这个许什么留到底是谁,死了许小真还惦记他?竟然还和沈冽那种狐狸精都是许小真最爱的人。
顾延野不死心,细声问:“那周延呢?你爱不爱他?”
许小真好像在思考,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大的圈,说:“我最最爱十八岁时候的周延了,超级无敌爱他!”
顾延野听到许小真说最最爱他,比对沈冽和那个许什么还要爱,嘴角忍不住绽开笑容。
轻轻亲了一下他的嘴角:“小真,我也爱你。”
这句话,顾延野是脱口而出的,并未经过大脑思考,他的心脏被许小真的话挤得满满的,幸福快要溢出来了,油然地转化为了“我爱你。”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些许,但转瞬笑起来,好像这种感觉并不坏,以后可以多说。
许小真嘀咕了半天,大概是说话累了,要歇会儿,命令顾延野放下未来尊敬的法官大人。
顾延野神色温柔极了,他爱死这样的许小真,指尖把他散落在脸颊上的碎发勾到而后,给他盖好被子:“那我下去给你看着汤,再睡会儿吧。”
中途他去看了许小真一次,发现人躺在床上不动,大概是又睡着了。
下午六点多,医生说人应该差不多清醒了,他端着汤,推开门,看见许小真呆坐在床上,苍白的嘴唇紧绷成一条直线,落在被子上的手紧攥。
他笑着问:“小真,是不是饿了?先喝点汤垫垫胃。”
许小真没有回应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第55章
顾延野见他发愣, 把床头的一扇小灯打开了,走上前抱着他,抚摸他的额头, 许小真难得很温顺, 好似依恋地靠近他怀中, 和以前没有半点分别, 顾延野欣喜若狂, 动都不敢动。
“周延,我的眼睛真的会好吗?”
“会的。”
许小真把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脸埋在他的颈窝蹭了蹭, 犹豫道:“我好像想通了, 我还是离不开你, 周延, 你以后会对我好吗?”
效果简直比预期的还要好,顾延野如果早知道有这么好的效果,绝对不会和他争吵这么多天, 这一切像在梦里, 他点头:“会的,小真。”
“你很久没送我花了, 我想要一束在十八区你送过我的那种。”许小真向他提出要求。
顾延野被许小真突如其来的软化态度冲昏头脑,他确信自己在十八区绝对不会有那种闲情逸致给许小真送花, 轻笑:“红色的凌霄花?不过那是你送给我的, 小真你被麻药弄昏头,记错了。”
他接着听到许小真的声音轻得像一团雾似的飘进他耳朵里。
“我确实是昏了头了,顾延野, 我竟然敢相信你这种人说的鬼话!”
这是许小真第一次没有叫他周延。
顾延野的头皮瞬间发麻,紧接着原本还温顺缩在他怀里的许小真突然翻身暴起, 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掼倒在地。
他坐在床边,重心不稳,脑袋砸在地板上的时候,一声闷响,整个房间似乎都震了震,大脑巨痛之下只有尖锐的嗡鸣。
手中端着鸡汤的碗在地上碎成几块。
“——你都是在骗我!你根本没有失忆!!”
“——你什么都记得!我蠢出天了,才会像头猪像头驴一样一次次相信你!”
许小真好像觉察不出疼痛,顺着瓷器碎裂的声响摸索着抓起了一块碎片,疯了一样往顾延野身上胡乱地捅。
他掌心的血和顾延野的血交融,滴滴答答汇成一条小溪流,从顾延野的胸口绵延,直至流淌到地板上。
许小真感觉自己像漂浮在北极的一块烂木头。
冻在咸腥的水里,在太阳偏移到北回归线的时候,得到片刻的喘息,以为重获温暖和自由,发出吱吱呀呀的叫声,原来只是个谎言。
每一次的解冻,不过是为了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冰冷的严冬。
“——我以为我们走到这一步,是你变了!是命运使然!原来你从来就没变!是我!!是我没长眼睛,是我眼瞎心也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