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84)
许小真独自缩在窗帘后面,房间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他抱着膝盖,头发杂乱地扑在肩膀上,胳膊上,这样能给他一些安全感,想哭却发现眼泪好像都流干,他甚至已经不知道眼泪该怎么掉了。
他的人生,已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会再给顾延野生孩子了,他的人生已经无法掌控,他不能再生下一个可悲的傀儡。
许小真想到自己的生殖腔因为信息素和腺体重新焕发生机,就感到绝望,他生怕哪天被告知,自己又有了一个孩子。
他好想死啊,有没有人能救救他,有没有人……
许小真把电话拿在手里,上下左右来回滑动。
屏幕照亮着他凄惶无助的脸。
他并不是无坚不摧的怪物,他被逼到绝路了也会害怕,他也希望能有个人来救他。
他的电话打给了警署,那边很快挂断了。
他打给了学校,学校让他不要胡言乱语。
各种政府部门机关,他打了个遍,都没有人理会他……
他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弄出了陈宝珠的电话,打给对方,求他救救自己。
陈宝珠听着许小真带着颤抖的声音,没想到顾延野对他这个小情人也会那么疯,不过他们这个圈子里这种事见怪不怪了,总有些人看上无权无势的omega或是beta,人家不乐意,关起来一阵子就老实了。
许小真这么看也怪可怜的,他打着哈欠,敷衍说:“行啦,你老老实实顺从他一阵子,说不定很快就腻了呢,反正也不吃亏,多捞钱点下半辈子都有保障了。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去打扰你的,我不是太介意,自己想开点哈。顾延野发起疯来要死,你别让我得罪他。”
许小真不知道陈宝珠为什么能把事情说得这么风轻云淡,顾延野不是他的未婚夫吗?不久前不是还来警告过他吗?
为什么?婚姻和感情这么重要的事情,在他们这种人眼里都是玩具?
许小真抓着自己的头发,手指蜷缩,地上被他薅掉了一大片。
他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可以求助。
他的弟弟,沈冽。
他最后的希望,唯一愿意救他的人。
他不想的,他不想麻烦沈冽,他这个无用的哥哥又会给弟弟带来麻烦,可他真的受不了了,他要疯了。
只要对着顾延野那张脸一天,他就会忍不住想起当年。
当年那些他自以为甜蜜的过往,化作一把把匕首,往他心脏上插,反复折磨他,他的精神都要失常了。
他这些天记忆力很差,手总是发抖,他知道他离快要疯掉不远了。
响了很久,沈冽那边的电话才打通。
沈冽听着许小真颤抖,带着哭腔,那种绝望的语气,令他心脏生疼却也忍不住激动。
“阿冽,阿冽求你救救我。”
沈冽的声音一如往昔活泼,却多了几分压抑的兴奋,似乎根本没有在意他这个哥哥的痛苦:“哥哥,想我了吗?”
“阿冽,救我,救救我……”
“哥哥,你是不是很痛苦啊?”
许小真在电话那边,咬着手指,拼命点头。
“可是哥哥,我当年也是这么在地下室里哭着,求你救救我,带我走的。你抛弃我之后,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这一天吧。”
许小真惶恐摇头:“阿冽,我不是,我没有,我没有抛弃你,求你来救救我,我要死了阿冽。”
“我说要和你永远在一起,你不顾我的意愿把我送出去,这不是抛弃是什么?我的父母因你而死,你说好了照顾我一辈子,这不是抛弃是什么?许小真,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看到你现在这样求我,我真的很开心。”沈冽激烈地指控着他。
许小真根本想象不到,他自以为当年是对沈冽好,为什么沈冽会恨他?
“所以你这么久对我的感情,也都是装出来的吗?”
“当然,我恨你恨得想死。而且我早就知道顾延野要订婚了,我却没告诉你,哥哥,很难过对不对?”
许小真得到了对方肯定的答案,原本充满渴望的眼神,瞬间黯淡无光,像被夺去了最后的生机。
顾延野骗他。
沈冽恨他,所以也骗他。
他所有爱的人都不爱他。
许小真在和沈冽重逢的时候,自以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弟弟和爱人都在身侧。
原来,他不是最幸福的人,他是最可笑的人。
可笑的是这么久,他都不知道沈冽也恨他。
他还麻木地举着手机,嘟嘟的电话挂断声同时伴随着脚步声在他耳边回响。
最后的救命稻草没有抓住,等来了收割他的死神。
顾延野接过他的手机,看到一连串的通话记录,并不在意,抚摸他的头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许小真挥开他的手,拼命用窗帘把自己遮挡起来,好像这样顾延野就找不到他了。
顾延野只能卸了窗帘,连带着他一起抱出去,顾延野感受到怀里人止不住发颤,脚步顿了顿,还是说:“医生来了,你不要闹脾气。”
许小真像个任人宰割的肉,被摊在检查台上,顾延野在他手腕和脚腕上都上了锁,防止他乱动伤害自己。
omega的腺体缺失之后,身体的生殖腔会也会随之萎缩,相当于一块无用多余的器官,没有腐烂的肉,死气沉沉,所以之前的x光根本检查不出来什么。
生殖腔再次焕发生机后,医生才着手扩张,把窥探镜插入。
他不知道检查出了什么,不停紧张地吞咽口水,眼神都躲闪了。
“可能,就算完全被腺体滋养好,也不能怀孕了。”
“什么?”顾延野站起身,不敢置信地直视着他。
陈束经过许小真的眼科医生提点,大概知道顾中将囚禁的这个omega,有个特别深爱的前男友,不过六年前英年早逝。
他看着屏幕,都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咽了咽口水后,开口:“生殖腔有过一次难产损伤,看时间应该有五年以上了,因为没有及时修复,所以没法再怀孕了。”他声音越来越小,收好器具,一边盯着顾延野的表情。
顾延野眼睛亮得吓人,给许小真清理好身体,把他抱在他怀里,问:“小真,孩子呢?”
五年前生的,那是他的孩子,小真背着他生了他的孩子。
许小真麻木的眼睛转了转:“你猜我为什么一直没告诉你?”
顾延野身体僵硬。
“因为那个孩子根本不是你的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许小真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满意地看着顾延野脸上青紫的表情,“很生气是不是?”
“那是谁的?你给谁生的野种?”
“你觉得是谁的?”
顾延野的拳头缓缓攥起,咬牙切齿道:“陈奕松的?”
许小真笑得更大声了,东倒西歪几乎摔到地上。
所以顾延野一直以为他和陈奕松发生过关系。
他点头,眉眼弯弯地笑:“是啊是啊,是他的,很漂亮的女儿,眼睛鼻子嘴边都像他。”
许小真现在想想,他宁愿孩子是陈奕松的,都比是顾延野的好,至少没那么恶心。
顾延野怒发冲冠,恨不得把已经死了的人从棺材里拖出来鞭尸。
转瞬心脏又泛起疼痛,当年许小真是为了他,才去找的陈奕松。
他深吸一口气,没关系,有腺体就够了,不一定非要孩子,他拉住许小真的手:“好了,别闹了,小真,我带你回去休息。”
把人送回房间,顾延野带上门,出来后砸了桌子上的瓷器。
有种既愤怒又无力的感觉,他的手都在抖。
难产,生育损伤,许小真当初是不是痛得要死。
如果不是因为他……
陈束在旁边缩手缩脚,走上来说:“还有一件事,病人的腺体是很成功的,但有萎缩的迹象,大概是自身抵抗过度,所以这个腺体,您也要有个心理准备,可能会保不住。”
许小真听着顾延野在楼下发疯,从睡裤的口袋里,掏出一把手术刀,是躲在手术室时候顺手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