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表最强疗养院(4)
康柯觉得不是。
他是经常生病,但多数病因不明。就算把他泡甲醛里,他都不会有半点反应,也就系统把他当个瓷器。
康柯:“下来。登记档案。”
系统:【爹啊,别太积极工作了,我心疼你。】
康柯更心疼自己的形象:“下来。登。”
系统:【……好的呗,死装哥。】
电子光屏刷拉展开,康柯瞥了眼根本看不清的登记表,仿若无事地背流程:“姓名。”
“……”雷文再次打量了一下康柯病恹恹、感觉下一秒就能烧厥过去的样子,随口敷衍,“没名字。”
康柯眼皮抬也不抬:“职业。”
雷文信口胡扯:“替身。”
系统:【?】
系统忍不住了:【南村病人欺爹老无力,忍能对面当骗子!】
老无力的康柯终于抬起眼皮:“谁说他是骗子了?”
系统活见鬼似的注视中,康柯蹙起眉,扶着胸口闷闷地咳了几声,没什么威慑力的低斥:“我信他不会对一个可怜的病人说谎。”
【?】
谁?谁可怜?爹你以前生病不是这副模样啊?
雷文也困惑地皱了下眉:“?”
真的烧坏了脑子?他对自己都没这么高的信任。
但管那么多干什么,不论对方是不是真的降低了戒心,只要能达成把人骗出去的目的就好。他并不打算陪人演“被温暖治愈”的无聊戏码:“对,鄙人是不会对病人说谎的。鄙人只是那位陛下的替身……其实,鄙人崇尚仁爱。”
坐在榻上的新院长还在低低地咳,雷文开始有些不耐烦了,眼底的戾气在一点点充斥渊薮似的黑眸。
中指上,象征皇帝身份的戒指并没有被摘除,或许他可以引诱对方靠近铁栏杆,直接用戒指上的宝石砸烂对方的太阳穴——
肩头忽然被人压了一下。
雷文思绪一断,甚至没反应过来康柯是何时止住咳嗽,何时靠近的,他只觉得肩膀一沉,差点不慎屈膝跪倒在地。
而也是这个屈膝的趋势,让他的一切盘算骤然凝固。
因为所谓的“黑死病”,他的膝盖近乎被彻底蛀空。没有炼金术式的加持,一点外力都能让它像薄木条一样折断。
可他站住了。
不仅站住了,还久违地重新感受到了双腿的存在、身体的存在,仿佛他是个鲜活健康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具被奇怪的疫病蛀得只剩皮囊的行尸走肉。
他近乎下意识地匆匆撩开衣袖,茫然地看见本该焦黑干裂的手臂光洁如初,妖精血统独有的天生纹路盘踞其上——
这可能吗?他被治愈了?
可这“黑死病”,不是神明的诅咒吗?连前几个院长都束手无措,说是疗养院也只能勉强帮他拖延病程,全力治疗他将近半个月,也不过是勉强将他从死线上拽回来。
是之前的院长都在骗人?
还是……
这个看起来虚弱无害的病秧子,其实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院长都要强。甚至比疗养院本身的规则之力更加强。
能让那些院长、所谓的满级疗养院也无计可施的病灶,在对方面前,其实不堪一击。
他有些大脑空白地眨了下眼:这个院长,甚至根本没有借助疗养院的力量。
——因为对方根本不需要。
所以这个疗养院空空荡荡,没有什么用来圈住病人的厚实围墙。一眼看得见边际的陆地上没有一座诊室,因为院长本人就足以敲定病人的生死,生杀予夺。
这是断层式的实力差距。
他意识到了这一点,紧跟着,又骤然想到了另一个误区。
炼金术师无法感知元素,的确有可能是被道具禁魔。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身边的每一粒元素,都已经被另一个更为强大的术师掌控,温驯地服从于对方。
眼前的人想要囚禁他,根本不需要什么中看不中用的铁栏杆,这一整座疗养院,就是最大的牢笼。
康柯宽容地给“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替身”留出足够的反应时间,看雷文的表情像是差不多回过味了,才又拍了拍雷文的肩膀:“你刚刚说,你是暴君的小替身,你崇尚仁爱?”
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把自己推入了某种骑虎难下的境地的雷文:“……”
康柯安抚性地笑了笑,眉眼柔和:“可我不太崇尚。”
他像是没发觉雷文的沉默,侧过脸打开光屏:“我们疗养院,是可以接受患者先治疗后付款的。如果没有疗养点,也可以以劳偿还。”
各类员工服一字排开,康柯在雷文的注视下勾选“只显示马甲类”,将屏幕推到雷文面前:“选吧,你想穿上哪一种?”
他又闷咳了几下,紊乱的呼吸显得很虚弱,语调也是轻得像一阵风,随时会飘散在空气里:“三思而后选。马甲穿上,就未必能脱了。”
雷文:“……”
第3章
好虚弱的语气,好露骨的威胁。
但身为暴君,雷文也是有点硬骨头在的,他觉得自己还能挣扎:“我的确没带钱,但可以把身上的戒指抵押给你。”
雷文摘下手套,将戴在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取下,修长的手指勾起缠绕在戒托上的灵摆挂链,拆卸——
【咦?怎么,要卖两斤青菜,你掂掂觉得抓多了,再收回去几颗?】
雷文:“……”
和一只没头没脑的毛团子争执有点掉价,雷文深呼吸了一口气:“它们本来就不是一体的。只是我怕丢灵摆,所以把它缠在戒指上。”
康柯面带遗憾地摇摇头:“总局刚施行了政务改革,现在不接受以物抵价,只接受按劳偿还。”
“……”雷文顿住动作,抬头盯着康柯看了片刻,忽地嗤笑了一声。
下一瞬,滚烫的鲜血迸溅而出。
系统延迟了半秒的尖叫在耳边炸响,康柯神色不变地侧脸,避开雷文炸裂的头颅,顺便伸手捏住正在鸡叫的光团:“我没动手。他是自杀。”
难怪刚刚退缩到一半,又硬气了回去,原来是觉得自己还有死亡这个大保底。
【唔唔唔——】系统奋力挣扎。
康柯调整了下系统的音量,手一松,就听系统以30分贝的音量尖叫:【有病吧!!给他介绍个工作而已!!就这么不想当牛马吗??】
康柯觉得的确没人会想当牛马。
他拍拍炸毛的团子:“等会再叫,先查查他有没有被回收进滞留处。”
这可是唯一的报告小能手,决不能放跑这个天选打工人!
·
滞留处内。
天选打工人的身影正逐渐凝实,平躺于虚无之上。
雷文如同脱水的鱼,猛然弓身“嗬”了一声,睁开双目。
头颅炸裂的感触依旧清晰,他拖着汗湿的身体爬起来,抬手摸了下自己恢复如初的脑袋,须臾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滞留处,这个特殊的空间,他曾和接触到的第一任院长聊起过。
这里看似只是疗养院接待病人的前台,其实大有文章。据说是那个什么“宇宙疗养院总部”的顶头上司亲自开辟的独立空间。
进入这里的病人未经院长的许可,无法自行离开;在任何情况下,院长也无法踏足这片专属于病人的等候区域。
这样的设计,既能防止心怀恶念的病人侵入疗养院;也能在院长居心不良时,给病人留一条自保的后路。
接下来,他只要在绿色的光路重新浮现时,不踏入铁栏门,就可以——
寒铁与血锈的气息在不经意间掠过他的鼻翼。
“……”雷文猛然僵住。
他在滞留处内呆了半年,这里从没有声音,没有光,更没有什么铁与血的气味。
轻而舒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他抬头看向虚无的尽头,望见一抹苍白的身影,蜷曲蓬松的红色长发像流动的血,或是燃烧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