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GAD ABO】Nirvana(56)
至于弗里德里希,盖勒特已经彻底放弃了劝说的念头。他这位亲戚非常明白,alpha,浑身洋溢着安全感,自大得过分。他没办法改变对方的命运,只能尽全力先保住自己尚未开始的婚姻。
“良心和胆怯其实是一回事,良心不过是胆怯的商号名称罢了。”那个麻瓜挺有意思,他还活着,离婚了,又结了婚——这也是那三十厘米偏差之内发生的。盖勒特再度摸了摸心口的熄灯器,他的心脏在有力地跳动,而他突然无比地想念阿不思。
人群挤在街道两旁,密密麻麻,神色各异。战争终归要爆发,不知道他们中能活下来多少,盖勒特遗憾地想。过不了几年,奥匈帝国的皇储就会在萨拉热窝死于非命。弗里德里希即将失败,黯然退位。大陆版图变动,紧接着,第二次大战爆发,弗里德里希将在那期间死去。
这是命运,三女神编制的丝网。凡人在网间挣扎。
盖勒特看着那些面孔,粗糙的、苍白的、或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那么,他能逃过命运的安排吗?
车队忽然停下,盖勒特停止了胡思乱想,凝神向四周望去。
“好像走错路线了。”一个地方官员慌里慌张地说,“得从另一条路过去。”
这个场景似乎在哪里出现过,盖勒特拦住那个官员,“不,继续按这条路线走下去。”
那个官员看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争辩,但还是点了点头。然而太迟了,就在这短短几秒间,一个人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手里举着东西,仇恨令他年轻的眼睛亮得惊人。
“去死吧——”
第六十八章
盖勒特走在雪地里,一股雪花卷过地面,他伸出手,疑惑地发现掌心躺着一个残破的、打火机似的小东西。
天空非常明亮,北极光变幻着各色光彩。寒风刺骨,他却感觉不到冰冷。星星在头顶闪光,他迎着北极星的方向,在积雪中向前行进。
“你是谁?”一个声音问道。
“我叫盖勒特。”他说,同时感到心脏逐渐停止跳动。呼出的雾气挡住视线,他茫然地察觉到,有一些记忆,就像身体的热度一样,在风中悄悄地溜走了。
“你是谁?”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皮肤光滑,没有疤痕。他隐约觉得,左手掌心理应有道横贯的疤痕,但那里只躺着那个残破的打火机。金属外壳上有个圆圆的孔洞,“我是谁?”他自言自语,“我知道,我就是我自己。但我想不起来了……”
继续向前走着,北极光下出现了一座雄伟的宫殿,由皑皑白雪堆积而成。他走进宫殿,风裹挟着冰晶,从高高的窗户中吹进。除了风声和脚步声,再没有其他动静。他沿着走廊行进,直到看见一个巨大的、圆圆的湖面,如镜子般光洁。湖中有一张小小的椅子,他走上前去,坐进椅子中,发现刚刚合适。
“我应该留在这里。”他说,看着那个打火机上的圆孔,“我知道我应该留在这里。”
风的呼啸停止了,阳光射在湖面,反射出七彩的光。
“不准备离开了吗?”那声音问,“这里很冷。”
“我觉得很舒服。”他握紧打火机,“我想留在这里……”
“你觉得快乐吗?这里没有快乐。”
“我不需要快乐。”他说,下意识地摸了下胸口。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那里沉寂着,犹如冻土。“我不需要,”他迟疑了,“我是不需要快乐……”
就这样,他坐在椅子里,脑海逐渐空明。椅子越来越小,他也越来越小,最后,他完全失去了温度。
“我忘记了什么,”他说,然后闭上了眼睛。
人们告诉阿不思,格林德沃阁下是他们所见过的最无畏的勇士。但他对此茫然无措,只死死抓着盖勒特的左手。那只手越来越冷,他的心也随之下沉。
“擦过心脏……很危险,非常危险。”麻瓜医生这样说。
“可能需要试试别的办法……”治疗师们则用这样的方式委婉地提醒。
“谢谢。”阿不思抓着那只手,露出微笑。他只能微笑,从接到消息赶来,他的一半灵魂便飘在半空,踩出的每一步都仿佛落入虚空的陷阱。盖勒特的前胸包着一小节雪白的棉纱,就那么小小的一片,却差不多要了他的命。此时此刻,柏林的每个人都在猜测,到底还有多久他才会咽下这最后的一口气。
“他救了我。”那位大人物来探望过,留下许诺,“就算他无法醒来——”
“他会醒来的。”阿不思用德语回答,一开口,声音抖得厉害,“他会的……”
“他提过你很多事。”对方将他打量一番,然后谈起了那次对话。后来他离开了,阿不思坐在落日的余晖中,手心汗津津的。
“他觉得你不信任他,和他结婚大概是为了看住他,使他不再做坏事。”
“盖勒特。”阿不思亲吻手中冰冷的指尖。他没办法完全否认,曾经有近一百年的时间,他都在痛苦中度过,直至死亡都无法消解那种入骨的苦楚。哈利告诉他,格林德沃为了保护他的坟墓被伏地魔所杀,起初他不敢相信,后来怀着微弱的希冀,在国王十字车站等候。列车一次次经过,但他没有见到盖勒特。那个人不想见我,他失落地踏上红色的蒸汽机车,这是他在那个时空最后的遗憾。
“你想没想过,我有可能是被你‘召唤’来的。”有一次,盖勒特这样说。他躺在戈德里克山谷中流淌的小溪边,无聊地用魔杖射击伤心虫,“这个世界的我,原本就该在爆炸中丧命。”
“胡说。”阿不思当时这样回答,“要是我能有这么大的本事,那我——”
他没有改变世界的能力。如果可以,他就能够避免父母的过早离世。“你本来没打算见我,”盖勒特把一只伤心虫变成小仙子,她惊喜地扇动翅膀,飞走了,“你得承认——别转开视线。”
“他认为没办法给你依靠。”
这是谎言,但也许盖勒特就是真实的念头。“我没告诉过你吗?”阿不思喃喃,望着那张安静的脸,金发虚弱地披散在枕畔,“对不起,是我的错。”
他当然喜欢盖勒特了,也依赖他。虽然因为他的坚持,十年间他们只能做“朋友”。他喜欢在夏季的林间与盖勒特散步,萤火虫就在草丛中翩翩起舞。他喜欢在湿冷的冬季,和盖勒特躺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前,枕着绣花垫子;他们读诗,聊天,或者小憩。盖勒特的身体深处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犹如高山雪川。这这个人和这种味道都让他无比安心。
“你可以更爱我一点。”盖勒特提起过,语气半真半假,“比如,吃吃醋,要求我把部门里的omega都赶走。”
“那怎么行?”阿不思说,给对方整理领结。然后他看到那双异色的眼睛,似乎流露出失望,“别犯傻——”他说,“我们可是一把年纪了。”
“他抱怨说,你从来不愿看看他的脑子。我记得非常清楚,说这事的时候,他的神情落寞极了。”
盖勒特不止一次邀请阿不思读一读他的心,“来看看,来看看你就全明白了。”他邀请道,从少年到如今,“你为什么不愿意摄神取念呢?在你的面前,我从来都卸下防御。”
阿不思没有尝试过读取盖勒特的念头。他在害怕,在恐惧。他希冀看到自己想要的,却又生怕看到不愿面对的场景。他没有告诉盖勒特——这令人羞耻——如果他读到盖勒特的真实念头……他压根不爱自己……
那曾经是阿不思人生中最不堪回首的过去,他的梦魇,他的耻辱。
“我信任你。”他这样敷衍盖勒特,“你知道,我们之间,不用摄神取念。这是我最后的良心,”他甚至假模假样地利用幽默感,眨眨眼睛,“为什么不保持些神秘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