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最初的约定(16)

　　场内的光线被分割，细细碎碎打在青峰急速跑动的身影上。
　　黑子远远看着青峰，总觉得在他身上看到了初中时一人作战的模样，却又与那时不太一样。单人卡位，精确的补篮，精妙的衔接球，第二节开始的前五分钟其他人几乎都没有机会碰球，在一次爆发性大力灌篮后，黑子忍不住皱皱眉。鹤间的紧逼防守比第一节更加牢固了，虽然可以用自己的低存在感暂时绕开盯防传球给同伴，但这么长时间下去体力根本就不行，而且对眼睛的负荷也太大。
　　对方24号一个远投未中后紫原顺势抢下篮板直传到黑子手中，余光看了一眼未有人盯防得住的青峰，黑子犹豫了半秒后压低身板，左手腕内翻直接贴地近传给外线恭候的绿间。后者接球往外跨出半步，果断用着标准姿势一记三分稳稳入篮。
　　黑子低头揉了揉发酸的眼眶，再抬头的时候看到不远处青峰急切的表情。他知道青峰正在暴怒的点上，所以他更不能在这种状态下随意向青峰那里跑动，鹤间跟过去后指不定又会发生什么。
　　“其实，你的那个突然消失也不是想用就用吧。”鹤间展开双臂再次遮挡上黑子的视野，即使刚刚被黑子突然的消失弄得措不及防却也没太惊愕过头，很快恢复了当初的样子：“因为眼伤的话，你不可能还像那次一样打得尽兴。”
　　黑子对上鹤间的双眸，右侧的绿间溜底贴近边线后直接挥手将球打过来。黑子望着面前的人，直接抬手接住就开始运球。
　　“的确是这样。”黑子慢慢开口，语气并未见到有多少的波动：“不过，应对这场比赛应该已经足够了。”
　　鹤间还在反应黑子那句话的同一时间，后者猛一变向，由守转攻飞速突破，鹤间冷哼一声立刻抬手去挡。似乎并不能完全克制住曾经的阴影，黑子脚下停顿半秒后选择了停止突破，快速一传打给贴近过来的青峰，后者稳稳接球，在其他两位盯防人员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已经突破至篮下，低喝一声，青峰重重一记猛扣。
　　中场结束时，比分被定格为49:28。
　　黑子扯着衣领擦了擦下颚上的汗水，旁边的青峰走过来与他碰拳。
　　“Nice play～不愧是小黑子！”那边的黄濑注意力已经被比分夺去了大半，兴高采烈跑过来就要去抱黑子，下一秒直接被青峰踹开。
　　黑子没说话，低头看了看微微有些发颤的手指。带有旋转力度的篮球将他的掌心砸得生疼，掌心仿佛灼烧一般。很久都没有过了，在比赛中，手掌会隐隐发疼的感觉。
　　“抱歉，我去洗下脸。”黑子落下这句话后就独自往洗手间走去。
　　他是凭着身体本能在打球。他承认他无法很快摆脱曾经的阴影，也未做好准备去面对曾经的阴影，但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闯。倘若是一年前的他，绝对会躲在休息室里不要上场，火神也很顺从，他不愿上场火神也不逼他。但是赤司却不同，那个人不会管他心底有多少恐惧，只会告诉他，是他的人，就必须绝对服从。
　　将凉水拍打在脸颊上，黑子抬头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已经没有回路了。
　　更何况，他不仅仅为了自己，还要回报大家的期许。
　　这个时候自己更加要坚强起来，咬紧牙关也要把那种恐惧咽到肚子里。
　　走出洗手间，黑子一边用纸巾擦了擦发酸的眼眸一边往休息室走去。刚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推开门就听到里面的黄濑抱怨的声音：“小青峰你也真是的，不是说好了拿到球要先给小黑子么？干嘛一个人玩得那么起劲？”
　　黑子想要拧开门把的手一顿。
　　“玩？你他妈让我怎么玩？！那些人伤了阿哲的眼睛，我要用我的方式十倍还给他们！”
　　屋内突然一片沉寂。
　　黑子看着这扇门，过了半晌松手转身走出休息通道。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大家的话。他只会觉得肩膀更加沉重。每个人都默默地为了他所努力着，那种无以为报的感觉，让黑子有些不知所措。或许大家并不需要他的回报，但他并不想一味地接受他们的好。
　　中场休息结束，青峰出来时看到黑子坐在教练椅上，头上盖着一块干净的白毛巾，毛巾垂下来遮在了他的脸颊上，青峰看不到他的表情。脚步没有停，青峰走过去坐到黑子身边，抬手隔着毛巾再次揉了揉他的头发。
　　“放轻松，阿哲。”
　　黑子睁开眼睛，头顶上的压力让他微微垂了头。那只大手所带的温度似乎投过了毛巾渐渐过渡到他的身上。之前被沾湿的刘海落下了一滴水，顺着黑子的眼睫滑下去。
　　“……是。”
　　“然后，下半场打爆他们吧！”
　　“——是。”
　　下半场的哨声终于响起。黑子静静地在椅子上又坐了几秒后抬手扯下了毛巾，抬起头的时候那双湛蓝的眼眸流露出的则是敏锐而又充满了爆发力的目光。
　　燃烧起来吧。那种，逆行而上却愈燃愈烈的感觉。
　　第三节的节奏被黑子一手掌握。这让鹤间始料未及。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突然间爆发出强大攻击气场的东大成员。
　　打爆他们吧。
　　虽然抢篮板一直是紫原最擅长的，但除了篮板外黑子的二传让紫原再一次尝试了强大的扣篮。根本防不住，九州大学的队员愣愣看着那高大的身影一跃而起，篮筐随着那过大的力道而剧烈地颤抖着。
　　打爆他们吧。
　　绿间唇角的弧度不易察觉地上扬，在外线接到带着旋转的篮球，姿势优雅地抬手，眼镜微微反光。那一记跨过了全场的高抛投篮刮过所有人的头顶，在万众瞩目的焦点下，空刷入篮，毫无悬念。
　　打爆他们吧。
　　黄濑边线快跑入球场中央直接斜插，一掌扇飞对方那软绵绵的传球，胯下斜身子重心轻松过人接球，压低前身急速运球至篮球，再抬手投篮，余光瞥到对方球员气急败坏想要上前阻碍，轻笑一声收回投篮的右手，上身后转，绕过对方干扰的手臂直接背后抛投入篮。
　　就这样，打爆他们吧。
　　鹤间抬手阻碍黑子的长传，后者后跨一步，屈膝，两肘微微向外开，指尖借力，将球直直从胸前推开，却又在打向鹤间的前一秒左手猛地往右侧一推，传球路线直接改变，在鹤间还未反应过来时球便已用力打在了青峰手掌内，没有任何停顿，青峰快速运球至篮下，投篮前一秒看到一个球员同时挑起想要盖帽，青峰利用跳跃时停顿的时间差直接造成对方投篮干扰犯规。
　　两分球压哨进筐，并加罚一球。
　　
　　第三节结束，比分刷新成72:28。
　　
　　黑子跟着大家走到教练椅那边听从赤司的安排。
　　“还不错。”赤司是这样评价的，并且将准备好的冰水一一递过去，交给黄濑的时候微微歪头笑了下：“不过，全队只有凉太的命中率最低哦。”
　　“哎——！？饶了我吧……”黄濑看着笑得一脸恐怖的赤司，干咳了几声：“14投11中也不算低了吧……谁让大家命中率都那么高……没关系啦小赤司，第四节我会继续提高命中率的！”
　　“不必了。”赤司脱下披在肩上的外套，慢慢站了起来：
　　“第四节，我换下你。”
　　
　　赤司的上场无疑让任何人都不理解。当他走上场站到了原先黄濑的位置上时，先前负责盯防黄濑的人忍不住冷声道“用后卫换小前锋？你是以为你们稳赢了么？”
　　赤司轻笑一声，异色双瞳中平添了几丝嗜血的味道：“赢是肯定的，只不过是让你们输得更惨而已。”
　　“哈？你一个一年级矮子有什么好嚣张的？”经受不起赤司的挑衅，那人刚要扯住他的衣领却见一阵凌厉的冷风倏然刮过他的身侧，再回神的时候只听场外被激起了一阵惊呼，他回头，这才看到前一秒还在自己眼前的人，这时候已经闪到篮下率先拿到了第四节的两分。
　　“是谁告诉你，我只打后卫的？”随着篮球落地，赤司回头冷眼看着那呆滞的队员，笑容没有任何温度：“第四节已经是垃圾时间了。那就让我好好发泄一下吧……用你们惨败后可笑的脸。”
　　黑子看着不远处赤司的表情，心底也忍不住被震撼了一下。平日里很少与赤司同台搭档，毕竟都是打PG的，赤司不可能为了黑子改变自己的位置。但今天，赤司的确改变了。余光看到坐在板凳上一脸不甘心的黄濑，黑子并不明白赤司为什么一定要上场，即使不换下黄濑，东大也是稳赢的。
　　思考之际赤司一记贯穿全场的长传直直打进黑子怀中，后者立刻收心快攻至篮下，似乎是因为队长在场上，他比之前更加严谨而高效，篮下停顿半秒后刚要投篮却看到紧随其后的鹤间猛然冲上前。
　　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篮筐，黑子突然觉得眼眶一阵剧烈的疼痛，脱手而出的篮球被他半秒的停顿置于空中，继而被鹤间一掌抽飞。那掌风似乎让黑子后背突然一冷，几乎是控制不住后退了半步，鹤间低笑一声，盖掉那记投篮后弯起小臂就去追球，黑子看到那充满力道的右手肘直直撞了过来，就像当时一样。
　　喉咙一紧，黑子竟然忘了躲闪。双脚仿佛不听使唤，就这样直直被钉在了地上。他想克制住那种恐惧，但是他却发现这么久来，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恐惧，在恐惧来临之际他已经本能地去接受。
　　也就是同一时刻，辅助黑子强化外线的绿间直接横挡了过去，鹤间朝着黑子脸颊拐过去的那一肘狠狠抽在了绿间的肩膀上。
　　黑子倏然睁大双眼。
　　那一肘抽得用力，绿间微微歪了下身子，黑子连忙伸手把人扶住。
　　裁判立即吹了犯规。
　　“绿间君，要不要下去看一下？”黑子过了好半天才回神，连忙把人扶稳了就急切去问。
　　绿间扶了一下眼镜，站直了身体，揉了揉微微发疼的右肩，摇摇头。
　　抿了一下唇，黑子望向鹤间，后者全然无所谓地笑了笑。舔了舔唇环，鹤间转身离开。
　　“谢谢，绿间君。”黑子回过头，低声道谢，松开手：“不过我已经没事了，剩下的时间，请让我一个人负责鹤间吧。我会努力的。”
　　绿间看了看他，顿了几秒转身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血液在叫嚣，撕咬。体内的困兽在逐渐苏醒。
　　黑子扫开挡眼的刘海，冰蓝的眸映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斑。
　　回忆将勇气囚禁，唯一能做到的只有两件事。
　　驯服它，被它驯服。
　　他不是喜欢被控制的类型，所以他将用力，撕扯开那道伤疤。
　　一场精彩的篮球，依靠的是控球后卫梳理开的进攻路线。绿间罚球命中后鹤间当即抢球就转身运球回内线，刚刚转身却对上了盯防的黑子。
　　转守为攻，黑子伸展开了双臂，身体向前倾。
　　“就凭你也想防我！？你他妈不要挡道！”
　　将近三位数的分差让鹤间无法保持冷静，这种情况下带球攻击的几率更大，鹤间从喉咙间发出一声怒吼，一边运球一边左右轮换，球快速弹回到手掌内，在空中停顿的时间极其短暂。继而，鹤间击地运球，身子猛地转向就要突破。
　　黑子突然想起了昨晚时对阵赤司的情景。
　　那时赤司说，眼神放在球上，保持速度与平衡。
　　“我不是要防你。”
　　黑子低声道了一句，右脚踝猛然爆发力量向前直接冲，掌控了对方运球的节奏点后直接卡位于球飞起的停顿点上，下一秒并拢五指空切过去——
　　“——我是要抢断。”
　　鹤间愣住了，下一秒眼前只剩空气。淡色的身影截掉半空中的球后收手再是一个变向空切直接将球打给了场内对角线外的青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