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最初的约定(57)

　　火神从来没想过在日本，成绩会被看得这么重要。他在美国期间，成绩好坏并不是一个老师评判一个学生未来走向的唯一标准，他还记得有一次他的期末测评考得很差，他的教导老师却依旧鼓励他打篮球，培养他的兴趣。
　　而且现在的诚凛已经开始备战新一轮的联赛了，纳新工作也刚结束，新的队员还需要时间熟悉，身为队长，他必须要将大量的精力投放在此。
　　路过班门口的时候，火神特意往自己后面的座位又看了看，如他所想的那样，依旧是空荡的桌椅。他们的最后一节课本身就是自习课，但是因为火神每天都有一个小时的补课，他必须在自习结束前十分钟就离开，而他每次补课回来后，黑子都已经不在了。
　　他唯一知道的事情是，黑子消失，绝不是去了部活。
　　大概又是去了图书馆或者自习室了吧。
　　——黑子这家伙，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火神抿抿唇，一时间咬紧了后牙。
　　到了体育馆的时候，大部分成员都已经到了，火神将今日训练的内容大致讲解了一遍，让大家自由去做热身。队尾的芥川在人群解散后立刻跑到了火神面前，微笑着打招呼：“前辈，晚上好。”
　　“啊，晚上好，今天也要好好训练啊。”
　　火神拍拍芥川的肩膀，转身去背包里找护腕。后者立刻跟上他的步伐，轻声道：“火神前辈，黑子前辈今天又没有来呢。”
　　火神掏着背包的动作停顿了半秒，继续道：
　　“知道了，先记上病假吧。”
　　“不是病假啊，火神前辈为什么要记他病假？”
　　芥川微笑着，继续道：
　　“我刚刚路过图书馆的时候遇到黑子前辈了呢，前辈大概是忘了今天有部活，我去叫他来吧？”
　　火神淡淡地应了一声：
　　“嗯，那辛苦了啊。”
　　芥川这一出去就半天都没有回来。火神也没有心思去想他的事情，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老师之前说的话。漫不经心运着球，火神轻松地过掉面前的两个部员，一个勾手就是行云流水的上篮动作。
　　篮球落地后慢慢地滚远了。
　　火神望着篮球发呆了半秒，往常……都是谁会帮他捡球来着？
　　往篮球那边走的时候，先前被他过掉的两个部员也跟着跑了过来，言语中的兴奋很难被忽略。他们是今年新招过来的高一生，一脸对火神的憧憬：“前辈前辈，下个月预赛就要开始了，我简直要激动死了啊！”
　　“是啊！前辈，我们周末加练好不好？以后每天放学也增加一个小时的训练吧！大家都很想每天多打打球呢！”
　　看着这些唧唧喳喳的后辈，火神突然想到曾经的自己和黑子也是这样期待着上场比赛，现在不过刚刚过了两年，突然就找不到以前的那种激动了。那个因为一场比赛兴奋的睡不着觉的自己，现在的他都觉得好陌生……那时的那种单纯想去打篮球的心已经变了，因为责任，也因为不断增加的压力。
　　火神没有回答，他弯腰捡起球，望着篮球上的纹路有些失神。
　　“前辈？您怎么了？”
　　“啊——我知道了！前辈一定是激动得不行了吧！我现在也是啊，一想到马上就可以站在真正的篮球场上打球了，激动得手都在发抖啊！”
　　“哈哈是啊，多亏了火神前辈和黑子前辈的教导，我感觉自己的实力马上就可以当首发了，火神前辈觉得我怎么样！”
　　听着后辈们对篮球赛的期待，火神只觉得肩膀沉甸甸的。现在的他已经是队长了，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而打篮球，更是为了这支球队在场上奔跑着。因为有责任，所以他从未想过放弃掉，即使是现在，面临着升学的问题，他还是想要坚持下去。
　　他背负起的是全队的荣耀，他突然就能理解当初的木吉为什么要冒着膝伤的危险坚持上场。
　　是个男人的话，心高气傲无妨，但绝不能弃责任于不顾。
　　社活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火神让大家都好好歇十分钟。他一个人回到了更衣室。摔坐在长椅上喘息了一会儿，火神随意扯来一条毛巾擦了擦汗。他望着对面黑子的柜子，柜子很干净，就像崭新的一样。
　　火神觉得心里空空的，又乱糟糟的。
　　他突然就很想见到黑子。
　　然后和他聊一聊天，哪怕只是说一两句话而已，他想告诉他，自己现在心情很乱，压力和重担让他有些喘不过气——还想告诉他，他想他了。
　　只有黑子哲也最懂火神大我，比任何人都懂。
　　有时候火神甚至不需要说出来，黑子就已经察觉到了火神的心情。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黑子总会用自己的办法让他安下心，平复下躁动的心情。换做旁人，用同样的办法却没有效果。
　　只有他的影子……可以帮他。
　　火神一拳敲在了身侧的柜门上，随着手摩擦着冰冷金属往下滑的动作，火神的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将手里的毛巾攥得死死的。
　　他从未像这样期盼过。
　　——期盼着黑子快些出现。
　　靠在窗边坐着，春季的风吹过来让人感觉到很舒服。黑子微微偏头看了看楼下的中心花园。因为已经是黄昏时分了，大家陆续的都去了餐厅，学校看起来空荡了许多。
　　指尖慢慢地摩挲着手里这本厚书的纸页，黑子垂下眼睑，只觉得一阵困倦涌了上来。昨天晚上他被眼伤的疼痛反复刺激着，怎么都无法入睡，到了凌晨才不安稳地睡过去。早上起床了一照镜子，发现右眼肿得很厉害，大概是夜里他揉眼睛揉得太用力了。
　　以至于，他来了学校后一直都没敢回头去和火神说话。
　　芥川找到黑子的时候，后者正低头揉着右眼，脸上是明显的倦色。他笑了笑，走过去，礼貌地轻声问好：“黑子前辈，晚上好。”
　　听到有人在叫自己，黑子微微惊讶地抬头，看到是芥川后，礼貌地回笑：“芥川君晚上好，有事？”
　　“嗯，火神前辈叫你去训练呢。”
　　芥川拉了把椅子过来，坐到黑子对面，托腮看着黑子红肿起来的右眼：“啊，黑子前辈的眼睛怎么了？没休息好么？肿的很厉害啊。”
　　“不，没事的，养养就好了。”
　　黑子没有再笑，他犹豫了两秒后合上了书：
　　“走吧，火神君是不是还在等我？”
　　“啊啊，不用着急不用着急。”
　　看到黑子要离开了，芥川连忙笑着拦住他：
　　“社活还有半个小时才开始呢，前辈继续看书就好了，打扰前辈看书实在是抱歉。”
　　“没有的事。”
　　黑子一直挺喜欢这个有礼貌的学弟，听他这么说，也就不急着回去了。将书放在桌上，黑子揉了揉眉心，轻声道：“那芥川君先回去吧。我有些累，先睡一会儿，过会儿我会自己过去的。”
　　“嗯……没关系，我在这里陪会儿前辈吧？”
　　芥川乖巧地笑着，将黑子手边的书拿过来：
　　“正好我也很想看看这本书呢，前辈你先睡吧，我看会儿书。”
　　黑子也没再推拒，他实在是有些困了，如果再不休息，一会儿去训练了可能会吃不消，况且这还是第一次火神会派人来叫自己过去，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去不合适。
　　趴在桌上，黑子慢慢地闭上眼。对面的芥川体贴地将自己的外套脱下去披在黑子的后背上，看着黑子快要睡过去的面容，芥川坐回去，拿过黑子放在桌上的手机，轻声道：“前辈，我帮你关机了，这样不会吵到您休息。请好好休息吧。”
　　“——您太累了呢。”
　　黑子低低地模糊应了一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芥川回到体育馆的时候，陆续的已经有一些人离开了，大部分是去上晚自习的。进到场馆内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要找的人，径直走向通道后面的更衣间，他推开门的时候果然看到了坐在里面的火神。
　　“火神前辈——”
　　芥川微笑着走进来，迎上火神的目光时，他的笑容微微僵了下。
　　他并没有看错，火神抬头时满脸期待的目光，在看到他时却又猛地失落下去。
　　……在等着谁过来吗？
　　芥川不用问都知道火神在等着他，他笑了笑，走过去坐到火神的身边。
　　“黑子呢？”
　　火神连礼貌的问好都忽略了，直接就说出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原本他在看到芥川的脸时就已经失落了下来，看到芥川是一个人进来时，眼神更是黯淡了下来。
　　“前辈在图书馆看书。”
　　芥川诚实地回答。
　　火神显然对他的回答有些发怔：
　　“——你没说，让他来部活？我在等他。”
　　“我说过了。”
　　芥川依旧微笑：
　　“只是前辈说，练习实在是有些浪费时间了，还不如看看书别让自己挂科比较好。”
　　一听到挂科这个字眼，火神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半晌才道：“他……现在还在图书馆？”
　　“是的。”
　　火神看着芥川的眼睛，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是看着。黑子了解火神，就如同火神了解黑子一样。他并不相信芥川所说的，黑子真的会因为学业不愿来社活，在知道自己还在等他的情况下，这绝不是黑子的作风。
　　没有再和芥川说话，火神掏出手机直接就要给黑子打电话，芥川看到了，抬手挡住了手机，对抬头看过来的火神笑笑：“火神前辈，在图书馆的话，一般都不接电话的。”
　　火神没理会他，执意拨了电话。芥川清楚地看到在电话拨通后火神立刻就变得很难看的脸色，他皱眉，道：“怎么了前辈？黑子前辈说了什么？”
　　火神直接合上了手机站了起来，眼神已经彻底凉了下来，他的胸口起伏得很明显，但仔细感觉又不像是喘气，而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之前是你说想和我打一场的？走吧。”
　　芥川笑笑，站起来跟上去：
　　“说是打一场，其实也算是学习呢。”
　　篮球场外的天已经黑了下来。黑子匆匆赶到篮球场的时候里面已经空荡荡的了，他推开侧门走进去，只听到了篮球拍打于地面的声音，很清脆，很利落。他站在门口喘息了一下，跑过来的时候有些着急了。
　　他往里走了两步，就看到斜对面正在打着一对一的两个人。
　　“脚往里收，脚步虚晃的时候要这样——探出非运球侧的腿后，要立马向另侧启动，对方有停顿，你也要有停顿。不能急。”
　　“是，火神前辈看我这样对吗？”
　　“对，背部再直一点，对……直立起来。好，加速——再快点！”
　　“这样可以吗？”
　　“哦哦，很好！——换边，再加速，对……左右轮换，加速，不到失误掉球就不要停！”
　　黑子扶着身旁的篮球架，默然看着练球相当投入的两个人。火神看重芥川的能力，他是明白的，如今他更加明白了，火神看着芥川到了怎样的地步。
　　说来……他自己想让火神陪练的时候，后者都没有这么仔细地讲解过呢。
　　黑子微微笑了笑，垂下眼睑。他的右眼有些疼了起来。耳边就是篮球鞋摩擦地板的“咯吱”声，还有火神不断教导的声音，很耐心，也很认真。然后就是芥川虚心受教的声音，最后就已经听不到说话的声音了，只剩下纷杂的脚步声与运球声。
　　看起来……自己站在这里也算是多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