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的篮球]最初的约定(5)

　　One on one，几乎一边倒的形势。
　　黑子擦擦下巴上的汗水，喘息不止。
　　“已经忘记我当初是如何教你进攻了么。”赤司不急不慢地运球，看着黑子早就没什么进攻趋势的样子，笑容却不减：“看起来过了这么久你不是一点进步都没有，而是退步了太多。”
　　黑子抬头看看他，尖尖的下巴不断滴着汗珠。
　　“到现在为止你是一分都没得。”赤司轻笑了一声：“不满意的话就防住我，然后突破，而不是现在这样站在原地瞪我。”
　　黑子抿抿唇，咬了下后牙再次迎着赤司的动作直接挥手断球，逆着对方运球的节奏感直接按住刚刚从地上弹起的球一步右晃就要抢断，赤司微微眯眼，右脚为轴心，在黑子断掉球的下一秒再次断了回来。黑子的情绪蓦地有点不受控制，当时他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不想要赤司碰到那球。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劲儿，黑子脚步一顿反手直接把球打飞。
　　篮球“哐”的一声砸在了铁丝网上，继而掉落下来在地上又弹了几下，被人弯腰捡起来了。
　　“啊～所以说小赤司真是的，说出去透透气却出来偷偷找小黑子玩。”黄濑用调侃的语气说这话，食指指尖转着那篮球，表情却蓦地微微冷下来：“就算是小赤司，也不可以欺负小黑子哟。”
　　隐隐流动的风好似把空气都冻结，刺穿了暗蓝的天际。
　　黑子越过赤司的身影看到站在球场门口的黄濑，逆着光，镜片又沾了点土，他觉得黄濑的脸看着有些模糊，连那句好似生气的话语都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了。
　　过了几个月没相见，黑子还以为黄濑会像曾经那样扑过来大喊着“小黑子我好想你啊快点给我一个爱的抱抱嘛”来打招呼的。
　　“凉太没有好好看着社团的摊位，”赤司倒也不在意比赛被人中断，看着黄濑，他笑得没什么变化：“是想要训练量翻番？”
　　“正巧我最近胖了两斤，就当减肥了。”黄濑非常少见的没有故作痛苦地吵着减少惩罚，他一边将球拍到地上开始慢慢运球，一边笑着微微弯腰：“小赤司想要找人打篮球就直说嘛——干嘛非要辛苦小黑子来当陪练？”
　　赤司看了他一会儿，开口道：“两个人一起上吧。”
　　黄濑略微诧异地看了一眼黑子，后者表情依然不咸不淡。
　　“二对一的话，凉太没信心赢我？”赤司轻笑着弯腰做出盯防的动作：“那就更别提想代替哲也来当我的陪练了。”
　　“也好～反正很久没和小黑子打球了。”黄濑将球传给黑子，顺便走过去站成二对一的阵型，笑得倒是高兴：“能和小黑子打球的话，就是一百对二，我也没所谓～”
　　赤司笑了一声，没什么温度。他不再答话，直接劈手就去断黑子刚刚运起来的球，后者连忙传出球，速度并不快，角度也有点不精准，黄濑没太在意，配合着球的角度调整自己的动作一步跨出后接球就要突破赤司。虽然赤司身高是劣势，但速度却是一等一的快，在黄濑接球的同一时间早已转换了方向横手就断开了。
　　球被迫打出，黄濑勾了下唇角，抄手直接把弹在空中的球打向两步开外的黑子，赤司这一球没去断，黄濑正在诧异他为什么不断掉自己传给黑子的球时就听到“啪嗒啪嗒”篮球弹跳的声音。
　　黑子居然没有接到黄濑的球。
　　黄濑怔了半秒，立刻笑道：“没事没事，谁没有失误呢～小黑子别在意，下次只管随便传球给我～其实我之前也总是接不到球的～”
　　黑子的眼神微微有点发黯，赤司没说话，捡起球抛还给黄濑：“再来。”
　　黄濑的眼神蓦地变得犀利起来，运球的声音似乎也比刚刚沉了些。再次假动作，突破，背后运球。黑子这次倒是接住了球，接得却不稳，但反应并不慢，等到赤司转变方向去断球时他已经冲到篮下三步上篮。
　　“小黑子——”黄濑的声音里传来浓浓的激动。
　　黑子舒出口气让自己定神，望着头顶的篮筐干脆利落地抬手投球。
　　球在空中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弧度，下一秒撞在篮筐上转了几次后掉落在地，弹了几下停在了黑子的球鞋旁边。
　　球没进。
　　黑子深深喘着气，嘴唇有些泛白。
　　黄濑连忙几步上前把人脖子勾住，带笑道：“嘛嘛——小黑子好厉害啊刚刚连小赤司都没有防住哎！下次咱们再来一下刚刚的配合，肯定能得分！小黑子这么久没打篮球手感这么快就找到了，真不愧是小黑子！”
　　黑子顺着黄濑勾脖子的动作微微往他身边倾斜了下，顿了顿低声道：“……不是这样的，黄濑君。”
　　“小黑子别沮丧嘛，这个表情一点都不适合你～”黄濑看他表情很难看，心里微微紧抽。这个氛围他一点都不喜欢，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赤司，后者回给他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弄得黄濑倒是有点不自在起来。
　　的确，黑子的特长就是传球，谁的球传给他，他的球传给谁，永远都不会出现失误，更不可能会有连球都接不到的事情，况且刚刚还是这么近的距离。三步上篮这种天天重复几百次的动作想要失误都很困难，明明是些很简单的基本动作，黑子却再三地犯了错，说得难听一些，真的像是初学者一般。
　　黄濑不由自主勾紧了黑子的脖子，似乎想要冲淡一下这诡异的气氛，他一边笑着一边顺手摘下黑子的眼镜：“小黑子的眼镜在哪里买的真好看哎——我也要戴这么漂亮的眼镜～话说小黑子近视了？怎么突然戴眼镜了嘛，哎不戴眼镜的话会不会就看不清我这么漂亮的脸了，这样的话小黑子岂不是就不会被我迷倒了……”
　　黑子抿抿唇看着自言自语的黄濑，眼前的人模糊成双影。
　　“黄濑君，把眼镜还我吧。”
　　半晌，黑子抬手去抓黄濑的手臂却错开了位置没抓住。看着黑子的这个动作，黄濑微微蹙眉，这么近的距离能够看清黑子脸上的表情，更能看清他眼角下那道不深却缝了针的伤疤。
　　戴这种粗框眼镜是为了遮掩那道伤疤？
　　“小黑子不戴眼镜也很好看嘛——干嘛要和小绿间一样非得戴眼镜？”半晌，黄濑笑着抬高手臂不让黑子够到眼镜，语气倒是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我就喜欢小黑子不戴眼镜的样子～”
　　“黄濑君，把眼镜还我，不要闹了……”
　　黑子的语气隐约有了些无奈，脸色也微微有点苍白。
　　黄濑没有把手放下，反而又将黑子揽得更紧了些：
　　“听我说啊小黑子，不管你之前发生了什……”
　　“——黄濑君，把眼镜还我！”
　　黑子猛地打断了黄濑的话，倏然抬高的音量让后者微微诧异地睁大了眼。
　　“……小黑子，你生气了？”黄濑这下是怕了，连忙把眼镜还回去，黑子接过后低头戴上，他的肩膀微微有点颤抖，细微的动作好似透着骨骼般传达到了黄濑身上。黑子再次抿抿唇，挣开了黄濑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黄濑看到黑子的眼眶居然有些泛红，心底猛地抽疼起来。
　　他很少会见到失态的黑子，除非是真的触到了他的底线或者是让他激动起来。刚刚是自己的动作招惹到了他，还是说的话失了分寸？
　　黄濑想要抬手把人抱回来，黑子却再次退了一步，朝他弯腰鞠了一躬：“黄濑君一直都想和我打球吧。抱歉，刚刚的我，让黄濑君失望了。”
　　“哎？小黑子你在说什么啊……和你打球是最高兴的事情了，胡说什么……”
　　没有理会黄濑后面的话，黑子又回身朝着不远处的赤司深深鞠了一躬：“让赤司君失望了，现在的我没有归队的资格，对不起。”
　　赤司的脸上没有笑。刘海下的眸子隐隐泛着几丝复杂的色彩。他没有回话。
　　黑子又低声说了句抱歉，转身提起靠在铁丝网旁边的背包，将扔在包上的书胡乱塞进去就立刻走出了篮球场，没有任何逗留。步伐急得就像落荒而逃却找不着方向的孩子。
　　黄濑想都没想就要追出去，赤司喊他回来黄濑听都没听，赤司皱眉直接把往外冲的人扯住。
　　“你干什么——你没看小黑子哭了么！”黄濑的声音没了以往玩笑般的调侃，急得皱紧了眉：“我得去道歉……一定是我惹得小黑子不高兴了！”
　　“你去了能做什么。”赤司冷眼看他：“他既然想走，你去了也只会让他觉得更狼狈。”
　　“那你的意思是就让小黑子一个人躲在角落自己伤心么！”黄濑根本不能够理解赤司的想法，他一心想着要快点到黑子旁边好好抱抱他，陪着那个伤心的人。
　　“再说一句反抗的话，把你钉到墙上。”赤司把人松开，转身去收拾放置在墙边的背包：“如果他需要的人不是你，你安慰再多也没用。”
　　目前的黑子心里无论是谁都无法接纳，这点不论是赤司还是黄濑都明白。他们很想知道在黑子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又因为什么而如此痛苦。
　　但目前能做的，只有等待机会，慢慢地靠近那敏感的人，再一点点帮他敞开心扉。除此之外，他们能做的，只剩下远远看着那个落寞的人，然后无力地心疼着。
　　黄濑痛苦地低头扯了扯刘海，突然在想。
　　——会不会一开始让他进入诚凛，就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不然为什么他会与自己越走越远，远到连咫尺的未来都不能洞悉。
　　
　　第5章 Chapter V
　　
　　不管怎样，他都会很耐心地一遍遍告诉黑子：再试一次，一定可以重新站在篮球场，六个人一起。
　　黄濑坐在喷泉池子边上发呆了很久，喷洒出的冷水飞溅在他单薄的衬衣上，很快就晕染开一片湿意。无论他怎样强迫自己，眼前与脑海却总是黑子双眼泛红与转身离开的场面。那时他总有种错觉，黑子这么转身走掉就是真的走掉了，再也找不回来了。那孩子从未说过是他的影，他也不是黑子的光。
　　越是这样，就越会想到曾经与黑子共度的短暂时日。以为彼此是泅河之遇般的存在，但到底来说也是没有缘分的吧。
　　不想再继续浑沌下去，黄濑扯扯刘海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这里发呆将近一个小时。从篮球场出来以后他就跟丢了魂儿似的乱走了很久，乍眼一看一下子都不知道这里是哪，只能问着过往的学生慢慢找到自己的宿舍。
　　回到清冷的宿舍时，黄濑连鞋子都懒得换就倒在了床上。
　　奇迹世代的这几个人虽然都在同一栋宿舍楼里，却不在同一层。而且学校为了关照这些体育特长生，专门把他们从拥挤的四人间调成了双人间。黄濑看着他们一个个都有了室友，就自己这边还空着，顿时更寂寞。
　　“啊——也不知道小黑子住在哪栋宿舍，好想见他啊啊啊啊——”黄濑胡乱揉着自己的头发，试图发泄一下目前理不清的思绪，感觉到身后早已湿尽的衣服接触到柔软的床单很不舒服，只能先坐起来把衣服脱掉准备去洗个澡。
　　他一边脱一边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单人床，过了一会儿叹口气，拉开衣柜抽出毛巾和浴衣就进了浴室。
　　中国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倒霉时喝凉水都塞牙缝。
　　黄濑打开花洒时发现根本没有热水简直就想骂街了。不过冷水浴也并非没冲过，初中那会儿打完球基本上就是直接到池子那里拿凉水洗头，还记得黑子是怕冷的体质，远远站着看着他们一个个挤在池子那里冲着凉水很清爽的样子。黑子抱着篮球默默看着，唇角微微上扬，笑得很柔和。绿间洗完后黑子还会帮他把眼镜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