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侧写师(46)
像只蓄势待发的小野兽。
颜溯翻开A4纸打印的文章,看标题,应该是一篇未发表的新闻报导,寥数语立即勾起观众兴趣:震惊!富豪之子竟由母狼养大!
严衍笑出声:“这什么古早UC风。”
颜溯垂眸,仔细地翻看,作者栏署名杜田波。
整篇古早UC风味文章,简单地讲述了一个故事,宁北城里的大富豪童川华在二十年前,到穷乡僻壤付水村,就为了带回一个儿子。
据说那孩子几个月大时,因绑架失踪,流落山林。直到七年后,付水村村民发现一名少年与深山中的野狼为伍。
杜田波这人生性.爱好奇闻异事,得知消息后二话没说,带上装备去了付水村,后来几经辗转,发现这名少年很有可能是童川华当年遗失的儿子。
于是杜田波将这件事告诉了童川华,童川华亲自到付水村,将那名狼窝长大的少年带回宁北,经过亲子鉴定后,发现的确是童川华之子。
“是不是他。”颜溯摊开照片。
严衍摸着下巴:“应该就是。”
“哪个儿子,大的还是小的?”严衍自言自语:“看时间线,多半是小的。”
童川华就俩儿子,大的名叫童铭洋,是重点嫌疑人,小的……
两人异口同声:“童重春。”
“但童重春四年前五月在韩国发生车祸,一直是处于昏迷状态的植物人,不可能犯案。”严衍拧紧两道浓眉:“这中间有什么关联?”
“根据童川华的各项资料来看,他应该是一个相当注重名誉隐私的人,所以事情发生后,童川华尽可能将次子的事捂下去。而杜田波正是利用这一点来威胁他。”
颜溯轻声说:“杜田波离家当天察觉到危险,所以带上了这两样东西作为谈判筹码,但没想到……”
“失踪。童家的人还是带走了他。”严衍推测,颜溯点头。
至少杜田波失踪疑云的答案浮上水面。
严衍拍了拍方向盘,轻嘶一声,道:“我先联系付水村派出所,让他们走访确认。”
“嗯。”颜溯略一沉吟,提醒他:“再让张科找找,有没有以前在童家干保姆之类的人,他们或许更了解童家内部情况。”
严衍颔首:“好。”
将事情电话安排妥当,二人踏上返回宁北的路。
严衍开着车,想了半天,纳闷:“颜老板,童重春丢的时候才几个月大,狼见了人不吃肉,还把他养大,这可能是真的吗?”
刹那,沙漠中,群狼扑来的影像闪过。
颜溯愣了下,低低道:“或许吧,动物很多时候靠气味辨别对方是敌是友。人和狼呆久了,染上它们的气味,狼可能就以为是自己人了。”
严衍轻笑:“有意思。”
没过多久,张科打来电话。
他找到一名上了年纪的妇女,在童家当了二十年保姆,大约五年前因为身体不适离开童家,她是最有可能了解童家内部情况的人。
张科将资料和地址发给严衍。
魏玉芬,女,汉族,四十六岁。高中毕业没两年,就进了童家当仆佣,直到四十一岁时才离开。目前在宁北市一家儿童福利院上班,照顾一些天生残障的孩子。福利院由政府和慈善团体共同出资,目前开办三年了。
“休息,还是直接去?”严衍问颜溯。
颜溯没有迟疑:“直接去。”
下午三点,两人直接赶到蔚蓝之海残障儿童福利院。
这家福利院旁边是穿城河,说是福利院,其实规模不大,在居民小区里,由居民房改造,收容了十多个各有生理缺陷的孩子。
严衍找到了魏玉芬,她正好在福利院,陪孩子们做游戏。
严衍出示了警察证,简单说明来由,魏玉芬惴惴不安地领着二人到空房间交谈。
“警察同志,”魏玉芬抬了下眼睛,局促道,“你们想问个啥?”
“哦,就是想问问你,童家父子三人的关系怎么样。”严衍开门见山。
“哦哦,”魏玉芬叹口气,“这个嘛,我们这些下边人也不好说。”
颜溯缓声道:“你在童家呆了二十年,总会听到或者看到一些。”
魏玉芬苦笑了下,两只干枯皱皮的手抓住玻璃圆几边沿,身上萦绕着挥之不去的不安,她似乎很不愿意回忆起童家。
颜溯和严衍安静地等待着。
“那个家里……”良久,魏玉芬才低低地开了口,“太压抑了。”
她强调:“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压力特别大。”
魏玉芬顿了顿,补充自己:“但是,我不是说我们压力大,我是说……两个娃娃。”
颜溯和严衍对视一眼。
“你不是问我他们爹和两个娃娃的关系嘛。”魏玉芬小心翼翼地解释:“不咋好。其实两个娃娃都很孝顺,特别尊重他们爹,但是童总……我觉得他好像对儿子不很满意……可能是要求太高了,老大还好,很优秀,国外读完硕自己开公司。”
“所以童总对老大的态度要好些,不得经常骂啊批评什么的。但是老二就……”
魏玉芬欲言又止。
“老二怎么了?”颜溯循循善诱地问:“童总不看重他?”
“那不止!”魏玉芬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老二那个娃娃,小时候遭人绑架,一直在外边,直到七岁吧,才接回家里边来。”
“才开始都不会说话,还是老大教的他。”魏玉芬回忆当年的情形:“两兄弟关系还行吧。童总要看重老大些,经常当着所有人的面批评老二。”
“话骂的特别难听,说老二是野种。”魏玉芬啧啧两声:“幸亏老二老实,又懂事,不跟他爹对着干,特别听话,他爹说啥他就做啥。”
“我记得有一回,童总拿家里的马鞭子抽老二,那时候老二才十多岁,我们都以为小娃要怄脾气了,结果老二没有,老二还是很黏他爸,经常问我们童总去哪儿了。”
“就好像……”魏玉芬憋了半天,找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
颜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童二在讨好他父亲。”
“欸!”魏玉芬拍桌:“就是这个!”
严衍抱起胳膊,深吸口气。
颜溯想了想,又问:“有没有发生过那种,让父子关系破裂的重大事情。”
魏玉芬垂了眼皮琢磨,支支吾吾,不太敢说,她摇了摇头。
“你说吧,没事,走访内容都是保密的。”颜溯轻声引导她。
魏玉芬吸气,迟疑不决:“我咋个跟你们说……确实有这么一桩丑事情。”
“你说吧,这对我们办案很重要。”严衍强调。
“行嘛,”魏玉芬两手一拍桌面,下定决定,“这个事情,确实是老二干得唯一一桩傻事,照我说,都怪那女的,要不是她,老二后来也不得那个样子。”
·
从那座深山中回到人类社会,回来的那天起,童重春就知道,这个名叫“父亲”的男人,是童家这个“狼群”中的狼王。
要想存活下去,就要不停地讨好对方,哪怕受伤流血,遍体鳞伤,那是竞争。
所有信念在残酷竞争中化为齑粉,残存的只有活下去。
但父亲对他总是不满意,童川华不止一次地表达了他的不满。
童重春似乎无能如何,都无法适应现代人的世界,他的童年都在原始人的茹毛饮血中度过,他偶尔听人提起,他能在深山老林里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是吗?
为了让童川华接受他,拼了命地学习,学习如何做一个人,学习知识,学习智慧,学习效仿人类。
可童川华眼里,仍然只有他的大儿子童铭洋。
人们说,他和童铭洋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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