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侧写师(94)
严衍泄气般跌坐回椅子里,一拳捶桌,扭头望向窗外。
尽管颜溯排斥和旁人产生联系,但人生活在地球上,始终不是一座孤岛,就算不上网、不在网络留下任何私人讯息,仍然被人找到家里。
下午颜溯在睡午觉,给一阵砸门声惊醒,窗玻璃碎裂哗啦巨响。
颜溯蹙了眉,从床上爬起来,走出卧室进了客厅,窗帘是拉着他,地上散落着玻璃片和碎渣,颜溯步过去,一把扯开窗帘。
窗户被砸出一个大洞,顽皮孩童们冲他做鬼脸,大声喊杀人犯,然后笑嘻嘻地跑远了,没有成年人阻止,两位阿婆瞥见他阴沉的神色,嘀嘀咕咕地加快步伐走开。
到哪儿都有自诩正义的人。颜溯冷冷地合上窗帘,懒得收拾玻璃碎渣,转身去开门。有人将他家防盗门敲得砰砰响。
颜溯穿上拖鞋步过去,拧开门把手,门敞开缝隙的瞬间,他就闻到了浓烈的强酸味,酸臭刺鼻。
防盗门豁然撞开,颜溯猝不及防向后趔趄两步,求生本能促使他抬手撑住墙壁,迅速稳住身形,浓硫酸兜头泼了过来。颜溯侧身闪进卧室避开。
剧烈的酸臭在屋内迅速蔓延,强烈腐蚀性啃咬着一切金属物品。
颜溯皱眉,上身探出卧室,防盗门外空空如也,人已经走了。
颜溯向派出所报警,派出所压根不搭理他。
一个逍遥法外的罪犯,谁也不会给予他同情。
无法,只好自己收拾。然而颜溯四体不勤很久了,让他做劳动比让他打架还费劲,颜溯叹口气,甩上卧室门,钻回被窝,继续睡觉。
晚点的时候,魏寄远来了,看着一室乱象,佩服颜溯都这样还能睡得下去。
他找来清理工和安装工,修玻璃窗,打扫屋内卫生。
颜溯还在睡觉,魏寄远拎来的餐盒里,飘出阵阵饭菜香味,将他唤醒了。
颜溯抱着食物一顿狼吞虎咽,魏寄远哭笑不得,担心他:“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嗯?”颜溯从饭碗里抬头,抿了抿下嘴唇,呼口长气:“你就不怀疑,我真的是杀人犯吗?”
魏寄远笑了,摇摇脑袋,目光柔和:“四年前我已经怀疑过你,就那一次,咱俩永远错过。那时候我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相信你。”
“……”颜溯的筷子尖点着瓷碗中雪白的鱼肉,警惕地撩起眼皮:“你有老婆孩子了,咱俩不可能。”
魏寄远吃笑:“你想哪儿去了,我没那意思,我只是单纯想说,作为朋友,我相信你。”
“哦…”颜溯抱起碗继续狼吞虎咽,魏寄远抽出纸巾递给他:“你这是饿了多久?饿死鬼投胎一样。”
“两三天了吧。那天早上杀人案后,我就没出过门。”颜溯有些烦躁,嚼着饭菜,感到食不知味:“每天靠喝水度日。你再不来,恐怕只能见到我尸体了。”
魏寄远不客气地笑出声,笑了半天,忽然感觉不对味儿:“我看你冰箱里还有些蔬菜面条,都这么饿了,为什么不自己做?”
“我?”颜溯放下碗筷,捏着纸巾擦嘴巴,他摇头:“不行。”
魏寄远沉默地注视他:“简单的水煮面条。”
颜溯面寒如冰,诚实答:“不会。”他忽然指了下自己脑袋:“就是普通人基本的生存技能,做饭做家务,都不行…会忘,不停地忘,就像鱼,只有七秒记忆。”
一切都被他设定好了,他要的是,颜溯离开他之后,在普通人的社会里无法生活下去,就只能乖乖回到他身边,做他豢养的宠物。
“这些…基本的,哪怕最简单的生存能力,都剥夺掉了。”颜溯抱住膝盖,下巴搭在膝盖上,垂下眼帘:“我从小…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他说…我只要会用拳头就行,他说……”
——“恶魔不需要这些。”
颜溯闭上眼睛,喃喃自语:“之前我不信邪,试过几次,水煮面条。我想先烧开水,等水沸腾再下面,然后我转身去冰箱拿面条,转身的瞬间就忘了要做什么。”
于是回头望向锅里的沸水,想起来,要做面条,转身去冰箱取面,转身的瞬间,又忘记要做什么。
如此往复,直到水烧干。颜溯愣了很久,从此放弃自己做饭的想法。
魏寄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压低嗓音问:“你的那位严警官呢?他未曾来过?”
“啊…他啊,”颜溯咧开嘴角,自嘲般笑了下:“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没必要管我。而且像我这种人……消失了更好吧。”
“我什么也不会,对任何人来说都是累赘。”颜溯低头,脸埋进腿弯,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出来:“给他添麻烦了。”
但是,很快,一切都会结束。颜溯闭上眼睛。
魏寄远起身抱住他,轻轻拍打颜溯后背,下巴抵着他头顶,眼圈不可避免地酸涩:“颜溯,我真后悔,那时候,就不该放你离开。”
颜溯僵住了,瞬间,躲到三米外,警惕地盯住他:“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脚。”
“………”
魏三爷恨得牙痒痒,出了门还是给严衍打去电话:“颜溯在家给人泼硫酸了。”
严衍挂断电话,十分钟后,出现在颜溯家门口,“颜溯!”他急吼吼地冲进来:“脸没事儿吧?!”
颜溯:“……为什么先关心脸。”
“因为你现在就脸能看了。”严衍见他安然无恙,咧开嘴,笑了,笑着笑着笑容僵在脸上,想起颜溯现在还是犯罪嫌疑人,顿时五味杂陈。
魏寄远抱着胳膊,斜倚门框:“颜溯饿了三天,没吃没喝。”
“喝了水。”颜溯否认,魏寄远:“……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
“为什么不出去找吃的?”严衍问他,颜溯神色淡漠:“和你没关系吧?”
严衍望向魏寄远,攥紧拳头:“你们复合了?”
颜溯蹙眉。
魏寄远刚喝下去一口水,呛在喉咙里,连声咳嗽,沉着脸:“胡言乱语!”
严衍回头,眯起眼睛盯住颜溯。
颜溯背靠墙壁,目不斜视地望着正前方,压根没有搭理严衍的意思。
“颜溯,”魏寄远忽然说,“案子没破,谣言愈演愈烈。要不你换个地方躲躲,我在乡下有房产,你去那边住一段时间,等警察破案了,你再回来。”
“嗯。”颜溯点头:“行。”
“不行,你不能走。”严衍双掌撑住大腿,义正言辞:“你目前仍是嫌疑人!”
“你不相信颜溯?”魏寄远忽然问,严衍声色疾厉:“我是警察,必须秉公办事!”
魏寄远盯着他瞅了一会儿,半晌,摇头叹气。
“魏寄远,你先回去,千夏在等你吧。”颜溯淡淡地开口。魏寄远迟疑,良久,取下衣帽架上挂着的外套,搭在手臂,走了。
严衍搬了板凳坐在他对面,这间屋子里,他曾和颜溯缠绵,现在,又要和颜溯对峙。
“颜溯…”严衍深吸口气,关切地望著他,用着哄劝的温柔语气:“你告诉我,你哥哥,究竟是什么人,好不好?”
颜溯蹙眉,面色冰冷,他按着太阳穴,脑仁深处潮水般一阵一阵拍打上来的疼。
“不能。”颜溯寒声拒绝:“没什么事儿你也滚吧。”
“你在保护他?”严衍追问。颜溯撂起被窝钻进去,闭上眼皮,不搭理他了。
严衍瞥见他脚底血色,拧了两道浓眉,无可奈何叹口气,去卧室取来医药箱,用镊子挑颜溯脚底板上的玻璃渣。
“疼么?”严衍哑声问,颜溯睡着了。
严衍守到清晨,留下早餐,收拾东西,离开万鑫小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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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你的情绪波动监测到了变化。”他说:“Alan,我警告过你,你不能拥有这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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