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95)
高芥恍惚吃下辣条:“兄弟们,只有我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吗?”
申子宜眼睛发直:“二毛,凯凯,你俩平时也会这么喂吗?”
冉志凯:“他要这么喂我,我能把他从教室窗户扔下去。”
毛思路弱弱开口:“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胃好像突然梗住了。”
“座位表出来啦。”
班长在讲台前招呼一声,打开白板显示屏放上新鲜出炉的座位表,班上的人纷纷开始挪座位。 林时雨在座位表上找自己在哪,找了一圈,在靠教室外走廊的第一组中间一排找到自己的名字。
旁边的名字,钟起。
前桌,第一名左想,后桌,第二名陈小新。
班上前十大佬围成一圈,把他一个倒数前十活灵活现堵在墙角。
林时雨差点背过气去。
午休课间钟起收到他爸的一条短信,说家里有事,让他放学后不必回家,去外婆家睡。
短信寥寥几句,钟起却察觉到异样。想起这阵子他爸越来越频繁不在家,愈发冰冷的灶台和饭桌,和他们俩日复一日早已成为习惯的冷暴力。
他心里有了个预感,但心情却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平静,似乎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天气愈热,操场上阳光热烈,周围一片杉树留下荫凉,钟起收起手机,晃了晃手里喝空的豆浆,随手抛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手边响起一阵塑料袋悉悉窣窣的声音。林时雨坐在他旁边,刚吃完饭后零嘴炸糯米团,吃完后拆开一盒牛奶,戳下管子安安静静抱着喝。
两人坐在夏日午后的树荫下,细碎的光影划过他们的短发和裤脚,阳光下安然静谧。
钟起看了一会儿林时雨放松伸长的腿,晃眼的光斑从他瘦白的脚踝晃过去,又荡回来。
他忽然开口:“我晚上没地方睡了。”
“怎么了?”
“爸妈不在家。”
“钥匙呢?”
“忘带了。”
“……你会忘带钥匙?”
“百密一疏。”
林时雨的表情空白了一秒,“那怎么办?”
钟起看着他,快速给出解决方案:“去你家睡。”
他回答得太快,很难让人不怀疑这个对话的发生早有预谋。然而林时雨从来不是一般人,他没有任何怀疑,听到这句话的下一刻就被牛奶呛住,偏过头剧烈地咳起来。
钟起好整以暇给他拍背,林时雨僵坐原地,耳边因为咳嗽而泛起微红,平白看上去像是某种隐秘笨拙的情绪。
钟起看着有些不知所措擦掉嘴边奶渍的林时雨,本该不算愉快的心情忽然就上扬了一个角。
“小钟来我们家里睡?”
林惠匆忙从厨房走出来,迎着一同进屋的两人,拿围裙擦干净手到玄关来找拖鞋,一边高兴地说:“正好我今天买了牛肉,我多蒸点饭,小钟呆会儿一起来吃。”
自从林惠换工作后,终于不再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疲于加班,每天都能有时间去接妹妹回家,也不再需要林时雨帮一家人做饭。挣的钱也比从前要多一些,桌上的饭菜明显比以往要好上不少,林晚月原本就圆润的小脸眼见着又小胖了一些。
钟起在大人面前很有礼貌,弯腰自己拿出拖鞋,说:“不好意思,今天借宿一晚上,麻烦阿姨了。”
林时雨在他身后小小翻了个白眼。
林惠很是喜欢自家儿子的这个同学,又高又帅,人有礼貌,成绩还好,最重要的是和小雨关系好。她十分热情,特意把冰箱里的酸奶和冰淇淋拿出来给钟起吃,酸奶是她平时都不大舍得买的好牌子。
“你待会儿上桌吃饭的时候不要乱说话,如果我妈妈问起我在学校的表现,你不要提我的成绩,更不要说我打过架。”林时雨搬过一张椅子放在自己书桌前,和自己的椅子并在一起,不放心地叮嘱钟起,“听到没有。”
钟起吃着剥开的冰淇淋,一手插在口袋里,书包斜斜吊在一边肩膀上,站在他的卧室中央漫不经心环视四周,存在感十分强烈。
“唔。”钟起随意一点头,顺口说,“冰淇淋挺好吃的,来一口?”
算了,这人根本没听他说话。林时雨没好气把椅子摆好,转头看了眼他手里吃掉一半的冰淇淋,目光一闪,像是避开什么一般垂下视线,“……出去吧,准备吃饭了。”
钟起顿住,喉结轻轻一动,原本观察着这间小小的卧室的视线转个弯,落在林时雨身上。
林时雨转身要往外走,钟起却不易察觉地移一小步,正好挡在林时雨面前。
“吃一口?”钟起低头,低缓的声线少了平时疏冷的质感,掺进微妙上扬的柔和,简直快要听出一点诱哄的意味,“味道很好。”
林时雨听不出他的语气,也琢磨不懂他的举止。他只觉得钟起靠得太近了,在这个小小的卧室里,挤到连心脏都发生微麻的窒息感,牵动指尖供血不足,无法动弹。
冰淇淋还密密升着寒气,林时雨一咽干涩的唾沫,半晌才张开嘴,咬下递到嘴边的冰淇淋。
冰冷甜蜜的雪糕从舌尖化到咽喉,落雪般冻得林时雨的胃微微收紧,胸腔却像倏然扬起一片大火,烧得血液起泡,飞速倒流。
他听到钟起问:“怎么样?”
然后自己的声音回答:“还行。”
然后钟起终于拉开那个令人难以顺畅呼吸的距离,像是浑不在意,又像是特地确定好林时雨咬过的位置,沿着冰淇淋下角一个小小的圆缺口咬下去,含糊应一声:“嗯,吃饭去吧。”
转身离开了房间。
留下林时雨站在原地不动,良久才抬起手,手指轻轻抖着,抹掉嘴唇上留下的一点点雪糕。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这样强烈地、专注到近乎反常地在意着钟起,钟起的一举一动,靠近他的脚步,低头对他说话的低沉嗓音,时而勾起的嘴角,都轻易让他失去注意力,大脑陷入一片空白的眩晕。
我在想什么?林时雨茫然而紧张地在心里问自己,我想做什么?
一个令人怦然心悸的答案在林时雨心中本能的呼之欲出,但林时雨近乎是下一秒就选择了逃避,将那个答案用力抹去。
这样不对。林时雨的手心冒出汗,无论如何都不对。
“小雨,来吃饭啦。”门外传来妈妈一声呼唤。
林时雨这才宛如从冰凉的梦里醒来,血液重新供给,指尖恢复知觉。
饭桌上林惠一直给三个小孩夹菜,问了钟起一些林时雨在学校的事情,钟起一一滴水不漏答了。后来不知怎么又聊起林晚月,林惠说起唐氏综合症十分熟悉,她为了配合医院和培智学校照顾好女儿,四处问人,查资料,加了无数个唐氏宝宝家长群,甚至能谈起相当专业的医学知识。林惠说的时候,钟起就在旁边认真听。
林晚月也不怎么害怕钟起。或许潜意识里也知道这个人是自己的吉他“老师”,相比于除了哥哥以外的其他男性来说,林晚月对钟起的态度可以说相当宽容,好歹没有在钟起坐上饭桌的时候抱着碗躲进自己的小房间。
林时雨却全程不在状态,只一声不吭埋头吃饭,几乎不和钟起说话。
他满脑子胡思乱想,已经开始从觉得自己不正常发展到认为钟起也脑子有问题,好好的干什么喂他吃冰淇淋?还咬他吃过的地方,之前还,还喂他吃饼干?喂喂喂的,把他当猪么!
不过林时雨很快意识到,钟起不仅把他当猪,还把他当糊不上墙的烂泥,一吃完饭就把他揪回卧室监督他写作业,试图把他这团糊了几个月的泥硬贴上墙。
上一刻还在喂他吃冰淇淋的钟起此时一板一眼坐在书桌旁,手中的笔一敲桌面,“写完作业后再背50个单词,背不完不许睡觉。”
林时雨觉得他简直是在敲诈,“一天怎么可能背这么多单词?!”
“我一天能背200个单词。”
林时雨瞪着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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