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学校的隐形人口我有话要说(20)

　　“嗯，好。”在学校里，车速上不去，杨晓风并不放在心上，仍旧扒着窗户向外看。
　　他也不好意思叫柳岸停车，只能自己眼神四处瞟，焦急地搜寻着纪松泽。
　　但是白衣黑裤的装扮太常见了，纪松泽和他差不多高，在人群中也不是很显眼。再加上现在正是中午午休，没课的学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慢悠悠地晃荡，有课的学生出去觅食归来正急急忙忙地跑去教学楼。
　　车又已经开出去好远，这种情况下，要找一个半透明的人也太难了。
　　很快车就开出校门，杨晓风见搜寻无果，只能再把窗户关上，靠在座位上发起了呆。

　　又见校友

　　就算纪松泽一直失踪，他自己也一刻都不能放松。
　　杨晓风周六搬完货，见时间还早不会有客人，去弄堂口买了两个煎饼果子，自己拿了一个边走边吃，另一个拿在手里，胳肢窝下夹着那本笔记本。
　　“叔，借下复印机呗？”
　　“哟，读大学了，还要复印笔记啊？”
　　“嗯，选修课要用。”
　　他和门口打印小店的老板混得挺熟，从初中开始就一直在这儿打印，后来有些要全班打印的资料，杨晓风经常带着班费来这儿一打就是好几十份。
　　尤其是初三高三那两年，没少照顾他生意，所以老板见他也高兴，打印些小文件也不收他钱。
　　现在读大学了，他倒不怎么来了，一方面大学了嘛，不像高中，还有那么多资料笔记要看，就算有，学校里的打印店也更便宜。
　　不过杨晓风并不想把笔记本带去学校，一来是怕弄丢弄坏，二来学校里人多，还可能碰上熟人。他觉得这种不为人知的事情不应该给别人看到才对。
　　倒不如找个人少的时间，自己上打印店里复印，没人能看到。
　　“叔，还没吃早饭吧，给你带了一个。”
　　“哈哈，那真是谢谢了。没放香菜吧？”
　　“不要香菜，两个鸡蛋，多放辣。我没记错吧？”
　　“哈哈哈，好小子。自己去复印吧，刚进了点纸，我得去归置归置。”
　　老板接过煎饼咬了一大口，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向外走去了。
　　杨晓风笑眯眯地打完招呼，自己走到最里面熟门熟路地打开最大的一台复印机。小打印店用的都是二手机器，这是这家店里最好的一台二手货。
　　他一边咬着煎饼果子，想里面甜面酱放少了，下次得多加点。
　　杨晓风翻着本子，一页一页地复印，听着机器咔咔的运作声，还抽空咬了几口煎饼。
　　复印并不花多长时间，不就他左手上就拿满了刚刚打印好热乎乎的A4纸。
　　他本想吃完剩下那一点煎饼，然后整理一下纸张就去结账走人。不料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跑车的轰鸣声，杨晓风一个没拿稳，最后一口煎饼掉在复印纸上。
　　“害好没四。”杨晓风含糊地自言自语，手忙脚乱捡起那点煎饼塞进嘴里，右手捏着衣袖赶紧去擦纸，还好只是多了点油光，并不影响阅读。
　　杨晓风理整齐那一厚沓纸。夹进笔记本里，出门想去看看什么样的跑车会跑到这种老旧小区来。
　　“诶哟，跑车啊。小杨，停你家门口了。”
　　还没到门口呢，就听见老板在外面叫他。
　　杨晓风好奇心更重了。
　　出门一看，一辆红色跑车停在他家门口。
　　杨晓风吞下了那口煎饼，忍不住“哇”了一声。
　　等看清楚那辆跑车上下来的人，杨晓风忍不住暗想：现在开互联网公司能赚那么多钱的？
　　再说了红色跑车和他这样一个三十来岁的商务人士，气质上不太合适。
　　来人正是贺斌，独自一个人开了辆跑车来。
　　贺斌下车后，站在他家小店门口张望了两下，见里面没人，又转身看了看。
　　这一下正好看到站在路口抱着本子愣愣发呆的杨晓风。
　　“哟，是小杨啊？”
　　杨晓风点了点头，踢踏着鞋子迎了上去。
　　有钱不赚猪头三。送上门的生意，没有不做的道理。
　　“学长，亲自出来买这些啊？”
　　一般有钱人，大多不会亲自做这些小事，况且有些有钱人瞎讲究，可忌讳这些了。
　　“嗯，我们这儿一个老员工明天头七，我去看看他。”
　　杨晓风程式化地笑了笑，把笔记本往柜台下面藏了藏，又麻利地配齐了头七要用的东西堆在台上问道：“一般头七要用的都在这儿了，你看看，哪里不对的我再拿。”
　　“纸钱再给多拿点儿吧，我们老员工了，程序员，不能亏待了他。”
　　你活着的时候咋不给人多发点真钱呢。
　　杨晓风心里冷笑一声，弯腰从纸箱里拎出两大捆纸钱，“咚”地一声砸在柜台上，皮笑肉不笑地打着哈哈：“哈哈，挺重啊，一会儿学长也得小心点拿啊。”
　　“没事没事，你再添几对蜡烛，再拿十二个花圈，要最好的。”
　　“花圈的话，我们这儿是小店，没法给送货了。”
　　“没事儿，我开了车来。”
　　你来买花圈开什么小跑车。
　　杨晓风转过身，一脸的“不懂你们有钱人”。
　　“你家里大人呢？怎么让你一个学生看店。”
　　杨晓风一听这话就笑了。贺斌能找来这里，肯定想办法查过他了。
　　联想一下上次见面，他绕了老大一个圈子就为了套他几句话。
　　杨晓风今天不敢掉以轻心，想了一会儿才回答：“我现在也是大人了。”
　　“哈哈哈，确实，我老觉得你们都还是孩子。家里就做这点生意，是不是很辛苦啊，赚得怎么样？”
　　“还好还好，混口饭吃。”
　　“我记得你们学的是工科？”
　　“对。”
　　杨晓风家的是个小店，花圈这种大件进得不多，都给藏在边边角角里。他弯腰趴在地上找，最后抹了把汗说道：“真是不好意思，好一些的就五个了。”
　　“那就五个吧。我都要了。”
　　“好，稍等啊。学长别光站着，快坐快坐。”见贺斌在屋子里走了起来，眼神四处打量，杨晓风赶紧推了个塑料凳给他，好让他安分坐下。
　　“小杨，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工程师？”贺斌看了看那个塑料凳，只坐上去了一半。
　　“这个，考个公务员吧。”
　　“公务员很难考，工资也不高。不考虑换一个？”
　　“不了吧，我奶奶挺想我做公务员的，说稳定。”
　　“年轻人还是应该出来闯一闯，我觉得你资质不错，来我这边帮帮手，以后绝不亏待你。”
　　杨晓风呵呵一笑，腹诽道：你这儿刚累死了个员工呢，我敢去吗？我还想多活两年。
　　“考虑一下吧，你不是普通人，不应该过普通的生活不是吗？”
　　“是吗？”杨晓风轻轻回答了一句，“不普通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做普通人人做不到的事，得到普通人得不到的东西。”
　　“怎么说呢，和我的梦想差的有点大。”
　　“你还年轻，等几年你就会发现梦想什么的不重要，又不能当饭吃，重要的是现实。”
　　“学长说的有道理，我再考虑考虑。”
　　“小杨，良禽择木而栖啊。你上次应该已经有数了，你要想想清楚。”贺斌像是胸有成竹，像是在讥笑他。
　　杨晓风又感受到了上次见到贺斌是熟悉的威压，他皱着眉觉得不舒服，有点喘不上气。
　　贺斌见状，暗自诧异于他的长进。上次见到杨晓风时还被他彻底压制住，现在居然还能站得稳稳当当。
　　必成大器。
　　再试探下去也没有意义，贺斌收了灵压。
　　杨晓风顿时长出一口气：“我一个穷学生，能帮你做什么？”
　　“小杨，做人不要妄自菲薄，假以时日总会成功的。你看我也只是个农村来的……”
　　“等等，”眼看着贺斌就要陷入回忆当年的状态，杨晓风赶紧出言打断，“你说的成功我不太感兴趣。”
　　贺斌忍不住笑起来，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我没见过有人不喜欢钱的。”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
　　“我挣得也不是不义之财啊。”
　　“沾着人命的钱我不敢动。”
　　二人来回拉扯了几句，杨晓风已经不耐烦，为了打发他走顺口就说了出来。
　　说完了杨晓风才后悔，要是激怒贺斌他讨不了好。一时间空气安静极了。
　　“什么人命？我怎么听不懂？”贺斌推了推眼镜，神情怪异。
　　“我是说，这个程序员。”杨晓风瞥见面前的大包小包，赶紧编了个理由。
　　“哦，他啊。是我不对，他之前请病假的时候我应该多给几天的。”
　　“这样啊……这个东西都齐了，我算下钱……”
　　“不急。”贺斌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沓百元大钞拍在桌上，杨晓风见了，原本要去拿计算器的手偷偷收了回来。
　　“纪松泽的事，你到底是哪里听说的？”
　　杨晓风想现在赶紧算钱让他麻溜儿滚蛋还来不来得及。
　　“我说了，戏剧社里听说的。”
　　杨晓风没再接话，又抽出计算器按了起来。
　　计算器里机械的女声报着数字，杨晓风不免想这个声音有点不合时宜。
　　“咳咳。”贺斌捂着嘴咳了两声，像是想笑。
　　“这些加起来，一共是……”
　　“不急。”贺斌说着又要掏钱，摸了摸口袋却发现刚刚已经把钱都甩了出来。
　　贺斌尴尬地拍了拍口袋，拿出手机边发信息边说：“算了，一个死人而已。小杨，机会要好好把握住。”
　　“而已？什么意思？”
　　“你纠结这个干什么？纪松泽重要吗？死人有什么意义？要放眼于未来。”
　　还不等杨晓风发作，贺斌转身已经出了门。
　　杨晓风上前想拦，却不料几个黑衣保镖已经拦了上来，杨晓风见了想想自己打不过，还是又退了回去。
　　贺斌从车内拿出一个有些厚度的信封递给杨晓风，口中说道：“不用找了。”
　　杨晓风目测得有七八千，算上他刚刚拍在桌上的钱，估计得上万。
　　没人会和钱过不去，杨晓风把钱揣到口袋里，觉得贺斌多来几次也是可以的。
　　“我还有事。小杨你是个有天赋的孩子，不要让我失望。”
　　说罢，开着小跑车绝尘而去。
　　黑衣保镖搬走了那些纸钱花圈，也跟着上了一辆面包走了。
　　杨晓风抓起那几千块钱，越想越不对劲，看了好一会儿，突然站起来举起钱来作势就要摔到地上。
　　想了想，就算摔了下去，一会儿也还是要一张一张捡起来，毫无意义。
　　杨晓风“啧”了一声，漫不经心地把钱折了起来，大致点了点有多少钱，记了下账就拉开抽屉随手丢了进去，又弯腰从柜台下摸出了笔记本和复印件。
　　刚刚走得急，都没能顺手装订一下，现在他也不好意思再折回去用打印店的订书机，只能草草在右下角标了下页码。
　　杨晓风越想越觉得贺斌刚刚那个迷之自信可笑，心里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但是骂归骂，他也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他再觉得贺斌不入流，但是要对付自己这样的小人物，贺斌可以说是完全碾压。
　　他有金钱和人脉，能轻而易举地查到他家在哪儿，他的亲人朋友应该也完全摸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