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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嫁(23)

作者:不认路的扛尸人 时间:2018-07-16 00:56 标签:情有独钟 父子 宠文 年上

  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白母仍然表现得有些不平静,执着地说着:“你也姓白,你不要忘了这一点。你爸爸就你这一个孩子,他养了你十几年……”
  “我知道,我也给他送了终。”
  白母的精神已经非常脆弱,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这让她看起来有些神经质,自顾地激动着:“他死你都不回来看他最后一眼,他生前你没有给他尽过一天孝,你知不知道,他只有你这一个儿子……”
  白缘山毫无耐心地打断她:“他本来可以有自己的孩子。”
  白母一下子说不下去了,过会儿难以忍受地哭起来:“我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什么……我为了你……我对不起他……”
  白缘山沉默地听她哭泣,这个女人明明还年轻,这一刻却苍老得不成样子。她对他向来是严厉的,冷漠的,白缘山的行事作风,不得不说在很大程度上是受了他母亲的影响。而此刻,她却像是对他爱护至深的模样,哭得那么伤心,这在白缘山来看是很新奇的一件事,只是他实在不愿意多瞧。
  她为了生下他而嫁给了自己的丈夫,为了护着他,坚持没有替丈夫生下一儿半女。这样的爱看上去似乎很沉重,但很遗憾,白缘山本人并没有什么被爱着的感觉。比起一个母亲的爱,可能她身为一个妻子的愧疚还要更重一些,并且数十年如一日地将这种愧疚强加在白缘山身上。
  而白缘山大概从生下来,就不是什么甘愿顺从的性子。
  “等你愿意离开白家的时候,可以来找我。”
  临走,白缘山才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添上一句:“我娶了个女人,也许你愿意知道这个。”婚姻大事,却被他说得像是可有可无一样。或许受父母的影响,或许他本性寡情,总之婚姻这件事情,在他看来实在跟庄严神圣扯不上任何关系,有人需要他娶,他就娶了,当还个人情——这样的婚姻,本身也没有什么庄严神圣可言。
  他回去之后,管家亲自来接他,一路把他送到军区医院。那个时候他的腿伤才刚好,长久的跪姿对膝盖的损伤太大了,但白缘山一点忍耐的情绪都没有表露出来,白家也就无从知道他如山一样跪着的时候,腿上正遭受着怎样的痛楚。
  医生检查了他的腿,不知道是该佩服还是该生气,末了说一句:“您可真能忍,孝子贤孙啊这是。”
  “这不算什么。”的确,他什么没经历过,多少次从死亡线上趟过来的人,这点伤痛实在摆不上台面。但他接下来自嘲似的一句话,又仿佛上一句话并不完全是这个意思。他说:“还挨了一巴掌呢。”
  他说得云淡风轻,医生却不敢接话,只说:“别回家了,住几天院看看吧。”
  白缘山颌首,叫管家先回家收拾东西。
  那会儿黎靖云才刚成为白太太,听说先生出去几天就住院了,她自然要跟着管家到医院来表示一番。她将长发高高地挽起,傅粉描眉,着一身旗袍样式的白纱裙,浑身上下无不透露着精致。但白缘山见了她,不仅没有任何的甜言蜜语,还一出口就将她吓得花容失色。
  “你不是还有个儿子吗,带回来吧,放在外面总不成样子。”
  白缘山靠坐在床头,神情非常自然,白太太却仓皇无措。她实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才突然说出这样儿的话来。
  白缘山出院的那一天,管家把黎容接进了白家。
  原本该是白太太去处理这事儿,但黎容反抗得太厉害,死活不愿意跟白太太走,保姆去哄也没用。白太太心烦意乱,拖到最后一天,才不得不借了管家过去。管家守在门口,亲眼见证了母子俩的一场对峙,最后白太太耐心告罄,冲保姆说:“连个孩子都哄不住,要你有什么用!”然后又拿手指头去指黎容:“你是我生的,你就得听我的!你喜欢她是不是,你就想跟这个保姆窝在一起是不是?行,我今天就把她解雇了,送回老家去,以后你再也不要想见到她!”最后朝管家嚷:“过来,把他给我绑回去。”
  管家不得不上前接下这份苦差事。
  一路上,黎容挣扎得非常厉害,抱都抱不住,到了白家门口还差点从管家身上翻下去,管家只好像拎小鸡崽一样把他拎到白缘山面前。
  黎容也很奇怪,先前挣扎得那样厉害,一落地反而乖觉了,一双眼睛直直地朝白太太钉过去。
  白缘山坐在沙发上,没管坐到他身边来的白太太,只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打量黎容。这孩子太瘦了,又透着一股病态的白,总让人感觉随便一阵大点的风都能把他吹跑了。
  他问黎容:“几岁了?”
  白太太连忙答:“八岁。”
  “没问你。”
  白太太不说话了,转而去瞪黎容,威胁一样。这时黎容才注意到白缘山这么个人似的,一双漆黑的眼珠子细微地偏动了一下,将视线落到白缘山身上,仍是一言不发。
  白缘山怀疑这孩子是否真的满了八岁,他看上去既稚嫩又弱小,比起温室花朵一样的白家子弟还要不如。
  “是不是营养不良,找个医生好好检查一下。”说完之后,白缘山再也没对这个继子做出其他表示。这个孩子和他一点儿也不像,他便失去了最初的那一点儿兴致,恢复到惯有的冷漠当中。
  那时他大概猜想不到,这个孩子会成为第二个朝他脸上甩巴掌的人。
  即使白缘山向来行事无所顾忌,也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和自己的继子产生纠葛。但白太太自己都不耻于动这样的心思,将人送到他嘴边上,几乎是哄着他尝一尝,他又有什么好顾忌的,他是无所顾忌惯了的。
  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第二天早晨,黎容下意识打在他脸上的那一巴掌。打人的是黎容,但他却比被打的那个还要惊惶,飞快地躲到角落里去,甚至连视线都不敢完全落到白缘山身上。
  要说白缘山一点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但黎容那样子太可怜了,几乎可以用戳心两个字来形容。在白缘山眼里,黎容一直就是个孩子,这使白缘山愿意纵着他,惯着他,却也仅限于此。而这一切,大概从白缘山几乎不怎么费劲地认下这一巴掌,并且耐下性子把黎容抓紧怀里哄的那一刻开始,就大不一样了。只是那个时候,连白缘山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以为一切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在白缘山有意的低姿态下,两个人的感情几乎是急剧地升温。黎容对白缘山表现出来的那种恋慕,或许他自己并不清楚,那有多么勾人,尤其对于一个跟自己发生过关系的成年男人来说。所幸他面对的是白缘山,不动声色的克制对白缘山来说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情——但也足够危险了。
  白缘山对于纯粹的强制并没有什么兴趣,因此也就没有打算要继续跟黎容发生关系,即使这样的决定是怀着一种隐秘的遗憾的。
  变故发生在那天晚上,黎容跟白缘山一起看一场电影,对电影里的酒文化产生了兴趣,他早就到了可以喝酒的年纪,白缘山便教他喝酒。
  黎容醉得很快,但那时两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傻笑着凑到白缘山跟前,含着一种莽撞的认真问:“爸爸,你为什么不抱抱我,为什么不摸摸我的脑袋,你为什么不亲亲我?”
  白缘山单手拿着杯酒,一边听他说话,另一边缓缓地咽下一口辛辣的酒,反涌上来的酒气在短暂的一瞬侵占了他的神志,他问:“你想让我亲你?”
  黎容已经直接扒住白缘山的脑袋,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湿乎乎的吻,然后说:“我喜欢你碰我。”
  这会儿,那口绵长的酒劲已经消散了,白缘山头脑清醒,几乎是瞬间钳住了黎容的下巴,一口将玻璃杯里剩下的酒含在嘴里,然后盯着黎容润红的嘴唇吻了下去,将含着的酒尽数哺给他。
  他已经顾不得黎容所谓的亲,是指亲额头,还是什么别的地方。
  那一刻,他几乎是含着一种深切的恨意,非要黎容陪着他一起疯不可。


第二十八章
  从山上下来,黎容就有点咳嗽,大概是山风吹得受了些凉。他体质一向很好,跟在白缘山身边长大的,自小玩儿的都是些普通成年人也不一定玩儿得转的东西,多少比别的孩子强健些。白缘山不是什么会娇惯孩子的人,黎容便连医生都没有瞧,但再去外头吹风是不行的了,只好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子里,太阳正好的时候,就去露台或者院子里晒晒太阳。
  住在这里,日常饮食都由度假村的工作人员伺候得好好的,白缘山和黎容两个人就彻底闲下来了。白缘山不是什么会在闲暇时看电视玩电脑来消磨时间的人,黎容年纪轻轻,这方面的做派竟然也跟白缘山一模一样,时间闲长,黎容找了一副围棋出来,预备下围棋来慢慢消磨。
  黎容的围棋是白缘山教的,白缘山教得并不细致,但黎容学得很认真,私底下赢过了一个略懂围棋的司机,赢过了管家,赢过了厨娘,但始终没赢过白缘山。白缘山并不常有时间与他下棋。
  其实对于围棋,黎容也就刚接触的前一两年碰得多,后来发现白缘山对此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他也就渐渐地淡了。他总是在努力迎合白缘山,有意或无意。
  时隔几年,两人再次对上,白缘山第一步落在天元,黎容愣住了,忍不住瞧他一眼,心里有些不平,觉得这人肯定是在这儿嘚瑟,一点也不尊重对手。本来只是消磨时间的小游戏,黎容却被激得一开始就摆出十分认真的态度,盯着棋盘在心里谋划半天才落子,白缘山也不催,就等着他。
  黎容的全部心神都在棋局上,并没有注意到对面的人看他倒比看棋局的时间还长,人就悠悠地下一步,然后看着他,等他慢慢思索完。正应了那句白话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等一局棋了,黎容才恍然明白过来,或许白缘山不是对围棋兴趣平平,只是自己水平不够,根本激发不了他的兴趣。
  白缘山偏偏还夸他:“有进步。”
  黎容瞧他一眼,眼神堪称幽怨。过会儿,他又自己振作起来,坦然说:“围棋我下不过你,换个玩。”
  白缘山自然应允。
  于是两个人开始玩五子棋,黎容依旧很认真,而白缘山仿佛逗黎容逗上了瘾,放任局面胶着了一段时间,两人你来我往,看似是黎容棋差一步,让白缘山连成了一条活四的线。眼看输赢已定,结果白缘山不去落第五颗子,反而要去连一条新的活四,黎容以为白缘山要让自己一步,于是默默跟上,结果白缘山一落子,又是一条活四的线,到最后,几乎只要白缘山落一颗子,就能连成一条新的四连线,而黎容的棋则依然被堵得七零八落,看不到一点希望。
  这已经不光是输赢的问题了,黎容吐出一口气,说:“不玩了。”
  “这么轻易就认输了?”
  “我早就输了。”
  白缘山将两人跟前的棋色互换了一下,然后说:“继续。”
  黎容目瞪口呆:“那我随便下一步就赢了。”
  “所以你要让我五步,”白缘山瞧黎容一眼,微笑道,“五步之内不能赢,你愿不愿意呢?”
  黎容盯着白缘山落下的那一粒子,没吭声,但显然是愿意见识一下的。
  于是白缘山就让他见识了一下,怎么在五步之内,替他反败为胜。真是一步都没有浪费,到第五步,刚好五子连成一线,让黎容的全力阻挡变成了笑话。
  “不要管对方是怎么做的,你只需要赢就行了。要是光凭实力高低就能定胜负的话,那乌龟和兔子也就不用赛跑了。”
  黎容盯着棋局看了半天才小声嘟囔:“你到底有没有好好教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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