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嫁(7)
那天白缘山刚结束一场长达两个月的商业谈判,非常地累,黎容的表现简直像一汪清泉一样涤荡了他疲惫不堪的灵魂。小孩子的心思总是简单直白,不用哄都开心得要开出花来。他接过茶笑,大概是命定,他快到而立之年,第一次被人叫爸爸,竟然是个跟他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他把又想逃跑的黎容揪回来,少有地在他额上吻了一下,然后说:“晚安。”这才放他走。
03
第二天早晨在餐桌上,黎容又跟前几次一样,先和白太太说:“妈妈,早安。”然后望向白缘山,眨巴着眼睛,别别扭扭地说: “……早安。”
白缘山非常自然,问他:“跟谁说话呢?”
于是黎容高兴了,嘴角翘起来压都压不下去,偏还要装作顺承的样子说哦,爸爸早安。声音清清亮亮,少年人的雀跃和欢喜简直掩藏不住。
他似乎爱上了这项游戏,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从不愿意主动叫爸爸,总是故意诱白缘山指责一样地说一句“叫爸爸”,才装模作样地喊他爸爸。那时他的表情真是十分丰富鲜活,又别扭又灵动,看在白缘山眼里简直漂亮得不像话,一次次遂他的愿,哄他叫自己爸爸。他其实并不在乎黎容叫他什么,但黎容这样在乎珍视这个称呼,将满心的恋慕和崇拜都倾注其中,少年人的喜欢实在纯粹而热烈,火一样撩动人心,白缘山听得多了,竟然也觉得有几分不一样。
黎老太太看白缘山看得极准,但她忽略了一点,再冷血冷情的人,也总有动容的时候。更何况黎容满心满眼只有白缘山一个,总是巴巴地跟在他后头,还非要给自己找借口。白缘山是非常忙的,并不常常在家,只要他晚上回来,黎容知道了就必定要拿个借口去找他。
常常黎容都洗完澡准备睡了,听见楼下的动静,立刻爬起来,穿着自己的睡衣去敲书房的门,直到白缘山说进来才推门,非常自觉地爬到白缘山腿上坐着,把手里的画纸压在白缘山正在看的文件上。
黎容的画跟字一样都是白缘山启蒙的,后来入学了,没那么多时间跟在白缘山身边,就搁下了,也没再重新找个教画画的老师,只是自己平时随心画着玩,然后像现在这样,有机会就拿来给白缘山看看。
白缘山伸手把黎容软乎乎的身子整个儿圈在怀里,顺势看起了黎容的画,表情认真得就跟他还是在看自己的文件一样。
小孩子的画技粗糙稚嫩得很,白缘山并没有刻意培养黎容这一方面的才艺,黎容喜欢画画,要是真逼他做出什么成就,反而容易可惜了这份喜欢,因此黎容的水平十分业余,顶多就是画得像的程度。但比起画技这种东西,孩子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往往才是一幅画的精彩之处,白缘山喜欢在黎容的画里找这样的精彩,仿佛可以就此窥探到黎容的世界,快乐的,不安的,疑惑的,惊奇的……一个小小的世界里,到处藏着满满的情绪。
“恩……这是什么呢?”白缘山问。
黎容伸出食指移到画里一只巨大的蝴蝶上,“蝴蝶,”又往下移了移,点到一朵跟那只蝴蝶比起来显得略小的花骨朵上,“花,”然后骄傲又喜悦地说:“蝴蝶在等花长大!”
白缘山微微讶异,他低头重新看了看黎容的画。画里,一只蝴蝶张开斑斓的翅膀落在一朵还没有开的花骨朵上,旁边点缀着一些明显画得很随意的盛开的花,除此之外就是涂满空白的绿色。
黎容往回扭身子去看自己的父亲,说:“爸爸,你要等我长大,然后我会很爱很爱你。”
原来……是等你长大的意思吗?
白缘山顿了一顿,问他:“那现在呢?”
“现在你要爱我呀,你要守着我,等我来爱你,那个时候,你就可以呆在我身边,哪里也不用去。你放心,你老了我也爱你。”他说完,在白缘山唇上吻了一下,然后扭回身去,“我画的好不好?”
这样的惊喜,谁能不动容。
白缘山低头在黎容发顶上亲吻良久,真心夸赞道:“画的很好。”
黎容开心地笑了:“那送给你。”
那是白缘山三十岁生日那年,黎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至今保存完好,锁在一个樟木箱子里。黎容并不常常那样鲜明地在白缘山面前表达自己情感,即使是那一次,他也是拐弯抹角的,希望白缘山多陪陪他,希望白缘山陪着他长大,永远不要离开他,希望白缘山明白,他其实很爱他,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
白缘山事后回想起来,总觉得大概就是那时黎容说的话,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叫他从此无法视这份爱意为无物,无法视这个人为不相干。
第九章
01
他一把将黎容掳起来丢到床上,成年男人的身躯山一样压下来,于是黎容的沉静便像春雪一样迅速溃败消亡了,露出积雪底下光秃秃的内里,贫弱不堪,瞬间失去所有抵抗的能力。
“滚开——!”他失声尖叫,已经完全看不出一点儿方才的气势,倒像个可怜的、被欺负的孩子。
从前夏季的雷雨太厉害,他就会怕,一定要白缘山陪着他,假若白缘山不在家,他也不会去找别人,一个人硬撑着,或者撑不住了,给白缘山打电话,白缘山就会哄他,乖,去床上躲到被子里,等爸爸回来。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可怜兮兮的,要白缘山抱着他才好,满心满眼都是对父亲的依赖。白缘山自己是从不肯有弱点的,却纵容了黎容的这个毛病,甚至黎容后来是故意逮住机会撒娇的成分居多,白缘山也尽量每次都遂他的愿,放下一切事务回去陪他,大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
白缘山空出一只手摩挲他尚嫌青涩的脸侧线条,盯着他的唇看,“你刚才是不是又想咬嘴唇了,我才说过的话,这么快就不记得了?”他说着,俯身下去吮他的唇瓣,应了他刚才立下的惩戒规矩。
黎容挣扎得非常厉害,连睫毛都在无意识地颤抖,但对于白缘山来说实在不值一提。假如白缘山肯抬头看一眼他,就会发现他身下的少年一脸泫极欲泣的表情,似乎已经没有了半点强做沉静的力气,连遮掩也无心无力。
亲吻这种动作对白缘山来说,着实显得过于煽情了,他并不是会缠缠绵绵与人接吻的男人,但少年人的嘴唇的确柔软得出奇,一碰就叫人心痒,好像能吮出甜味。白缘山沉浸其中,他几乎要肯定,这气息里的确有迷乱人心的成分,除了气息纠缠,唇舌相沫,一时之间哪里还顾得黎容的面色。
黎容才吃过苦头,根本没有恢复完全,白缘山从来不会隔得这样近地要他,这一点点泡沫一样的温柔,也彻底地没有了。也许本该如此,他根本不想当他的父亲,又哪里来的父亲的温柔。
第一次,黎容觉得白缘山的面目是如此的可憎,他吻自己,就像在吃自己的肉,他的手触碰到哪里,哪里就犹如针扎,他紧贴着自己的地方,简直要恶心得汗毛直立。
黎容控制不住地微微张开嘴,想去咬自己的嘴唇,却一口咬住了白缘山的嘴唇,这时才仿佛偶然找到了发泄口似的,完全无所顾忌地往牙尖上用力,没一会儿就尝到了血腥味。
白缘山任他撒了一会儿气,这会儿倒真正像个宠人的样子了,还拿舌尖轻轻舔黎容下唇的伤口,这完全不当一回事的应对使黎容慢慢丧失了力气一样松开牙关,紧紧地闭起眼睛,整个人僵硬得如堕冰窖。
02
他现在是气性大,敢咬在这么明显的地方,等两人一出去,一个上唇有伤,一个下唇有伤,叫别人看见,他又要闹幺蛾子。从小到大,黎容的胆子也就那么一丁点儿,总是怕这怕那,让白缘山轻轻松松地拿捏住他,却也倍感无奈。
若是把人吓唬过了,还不是得自己哄。
白缘山见他松了嘴,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眼也不睁,那样子恨不得把自己整个儿封闭起来才好,便含着一种狠硬的温柔,轻轻吻他的耳廓,拿大腿贴着他厮磨,呢喃一样在他耳朵边上说话:“你总要长大的,这么抗拒可不行,恩?”
从第一次到现在,他们真正做的次数其实不算多,白缘山在情事上一向克制,黎容也像得到某种隐秘的纵容,次次表现得非暴力不合作,抗拒不了就咬着牙装死,白缘山从未真正下狠手折腾他。但这绝不能说明白缘山多么宽容慈悲,相反,他想达到的目的,还未曾因为那些道德良善的条条框框而受到限制。
他剥开黎容的衬衣,这还是他在酒店里亲手给他穿上的,穿的时候黎容死死地瞪着他,等到真的要脱了,倒闭着眼睛保持沉默了。黎容心里压着火,他知道,可凭什么呢,走到这一步,他被勾起来的火又要由谁来负责。
这些年,黎容跟在他后面一声声地喊他爸爸,看向他的时候,一对眼睛珠子像是浸在漾漾泱泱的春水里,几乎能把人溺死在里面。他怕他,又爱他,这两种矛盾的情感毫不违和地糅合在一起,比纯粹的敬畏或爱意更加撩人,好像在时时刻刻提醒白缘山,这个男孩子由他一手琢磨,早将他的名字刻在内里,变成消磨不去的印记。
对于从某种层面上一生孤孑的白缘山来说,这是最大的诱惑,日复一日地勾着他,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自控。白缘山原本不是多么好男色的人,甚至女色对他的诱惑也平平,他天性淡漠,偏偏阴差阳错,叫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睡到他床上,就此才略微明白爱欲两字,究竟含着怎样的微妙无穷的情感变化,最玄幻之处在于,它让人无心压制,一旦冒头,就迅速疯长起来,遮天蔽日。
他听黎容叫他一声父亲,便多少得有点儿做长辈的耐心,但此时此刻,既然黎容自己给揭了这层皮去,他也就顺势而为,又有什么不可以。反正一个父亲该做的不该做的,他全做了。
白缘山将黎容翻过身,露出一片赤`裸的背,在灯影之下勾勒出曼妙的曲线,影影绰绰,犹如美人半遮,看得人心神摇荡如悬旌,无所安放。他几乎克制不住地俯下`身,衔住黎容后颈的皮肉啄吻,然后顺着凹陷的脊椎一路向下,用舌头顶其中一枚腰窝。黎容立刻颤抖了一下,难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溢出来,保持着沉默。
可白缘山就像是铁了心要为难黎容,放缓了性子去挑拨他的欲`望,将他身体上敏感的地方一处处找出来,玩够了才换下一处。这是他平常绝不会做的事情,太煽情了,偏偏半天不进入正题。
被亲吻大腿根部的时候,黎容终于熬不住呜咽了一声,他迷迷蒙蒙地撑开眼皮子,自己扭到正面去正对着白缘山,漂亮的眼睛里全是水汽。
白缘山撑在他上方,探身下来亲吻他,脸上仿佛带着笑意。
但是下一刻,他立马就笑不出来了。
黎容伸手勾住他脖子的时候,他还以为黎容终于服软,没想到紧接着黎容飞快弓起身子,狠狠地抬起膝盖撞击他,目的非常准确,这一下子,几乎就是不把他撞废不罢休。
“滚!”
03
白缘山大概穷极一生都没有在谁的床上遭遇过这样狼狈而凶险的时刻,偏偏他儿子做到了。要不是他反应极快地躲了一下,这会儿估计真得送医院,哪能是现在这样咬牙忍一忍就能忍过去的事情。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白缘山怒道。
黎容缩在床上,饱含情`欲折磨的身子显得非常脆弱,眼睛里依旧雾蒙蒙的,他刚才喊的那一声,甚至隐隐带着一点嘶哑的哭腔,看上去比白缘山还要可怜几分,但他一滴眼泪也没肯流下来,反而非常倔强地迎着白缘山的目光瞪回去,“我倒看你是不是真能要了我这条命!”
他说这话的时候,往前抬着下巴,伸着脖子,显得十分傲气,又十分脆弱,仿佛只要有人把手往他修长的脖子上轻轻一搭,就能拿捏住他的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