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说她怀孕了(28)
顾夫人含笑,“先太后更为厉害,没有她当政的二十年,哪里来的这么多女官。你祖父说她什么牝鸡司晨,其实就是嫉妒她罢了,你想想,一个女人压制那么多男儿,又培养出许多女官,继续压着他们,试问,谁心里好受呢。”
“你祖父啊……”她忽而顿了下来,女儿睁大了眼睛,眸光颤颤,“阿娘,你快说。我觉得祖父怪怪的。”
晚辈不可妄议长辈,违背孝字,让人知晓了都得乱棍打死。
顾夫人轻笑,摇首不语,“吃饭,早些安歇,明日还要去官衙呢。”
顾锦瑟还想问,顾夫人捂住她的嘴巴,“噤声,吃饭、睡觉,不然我就要吃饭睡觉打阿瑟了。”
顾锦瑟:“……”
顾夫人曾问她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她说:吃饭睡觉打弟弟。
顾锦桓总是欺负顾家的养女,顾锦瑟生气,维护阿姐,时常与顾锦桓作对,两人性子渐渐不和。
想起阿姐,顾锦瑟不死心地又问:“阿娘,阿姐是不是阿爹的女儿?我觉得他们眉眼挺像的,要不然就是祖父的女儿,我觉得……”
话没说完,顾夫人揪起女儿的耳朵:“我今晚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吃饭睡觉打阿瑟。”
顾锦瑟缩了缩脑袋,憋着气摸着自己的耳朵吩咐春月快些准备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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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礼走完后,已到五月底,余杭再度来信,是顾家老太爷的亲笔书信,他不承认这门亲事。
同时,丞相处也收到同样的书信,信中言辞狠厉,若丞相一味坚持,将会玉石俱焚。
明祎拿着顾老的书信,久久不言。她想起一事,太后在时推行新政,无疑撼动了权贵们的利益。
两方都不肯退让,太后说了一句:“你们想要玉石俱焚吗?”
太后性子霸道,用女官,在世家大族中选择聪慧的女子,言出必行,此言一出后,不少人开始心动了。
太后大权在握,朝臣诸多不满,却只能埋在心里。
这么多年来,明祎在想:怎么样才能成为太后这般的女子。
看着书信,她感受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有气无力地抬首看着虚空。自从入宫,她遇到的挫折太多太多了,数不清。经历过每一回后,她都会成长。
她在逆境中走过太长的路了,久到已然说不清。
书信付之一炬,她站起身,吩咐心腹:“去请顾侍郎来府上。”
顾家主脉在余杭,顾老德高望重,皆因当年不满太后愤而辞官,弃权势而居田园,心怀气魄都是无人能比的。
他是做法注定与明祎背道而驰。
因为,明祎是女人。
心腹去办事,明祎枯坐庭院良久,黄昏日落,一日便又过去了。
翌日朝会结束,顾侍郎请假,皇帝问了一句,张明浅代而回答:“回陛下,顾侍郎昨日回去后,从马上摔落下来,磕破了脑袋。”
皇帝颔首,留下明祎,询问婚事。
明祎坦然顾老的意思。
皇帝唇角勾了勾,莫名高兴,明祎是一淡泊之女,不喜男子,他也曾代她选过优秀的男儿,明祎都以各种理由推拒了。
永平侯府也有想法,明祎拒绝得干脆,这么多年来都是她拒绝别人,天道好轮回,终于有人来收拾明祎了。
皇帝很高兴,这世上能让明祎吃的亏不多,唯有□□了。但他不想掺和,稍加安慰几句就让人离开了。
张明浅与明祎一道出殿,观其神情,微叹道:“何必留恋呢。顾老当年弃官就说明他对女子为官厌恶,如今,你非要迎难而上做顾家媳,明相啊明相,你本是聪慧之人,怎地就犯了傻呢。”
明祎神色如常,“旁人不让做的事情,我偏要做,顾老又如何,一条腿都迈进棺材里了。还有顾明翰……”
她顿了顿,张明浅露出些玩味的笑容,说道:“身在官场就没有干净的人,他请假是了躲避你,这出戏,很精彩。”
装病不上朝不见客,这样的把戏在官场上不算稀罕事。
“张尚书说的极是,你说,顾侍郎既然不舒服那就不适合侍郎之位,不如外调回余杭,与顾家人相聚,如何呢?”明祎笑了。
张明浅望着她:“值得吗?”
两人同朝为官多年,明祎的性子,她最清楚,什么时候为一己私利压人,如今为了一男儿连自己的脸面都不要了。
“明相,你去过九春堂吗?”张明浅止步。
明祎微笑:“知晓,我去过一回呢。”
本想说教的张明浅目光呆了呆,“你去过?”
九春堂是青楼,灯红酒绿之地,张明浅去过几回,有一相好,想将人赎出来,奈何人家跟了一江南富商,她郁郁寡欢多日。
“去过一回,选了一个女子送去江南,毁了一个家族。”明祎淡淡开口,“男人,靠不住的。”
张明浅不解,但也没有再问,明祎的手段,阴狠至极。她改口说道:“九春堂内也有许多俏丽的小倌儿,你可以去玩玩。”
“张大人,身不正,如何为官。”明祎不赞同她的说法。
张明浅一噎,恨恨地看着她:“你以为你身正吗?女大三抱金砖,你这抱了三块半的金砖,累不累?”
“不累。”明祎淡笑,抬脚走了,面上多了些灵动的笑意。
张明浅观察入微,见到她的笑容后,兀自生闷气,她不解男人有那么好吗?
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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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侍郎摔破了脑袋,皇帝派了人暂时代替他,三五日下来,顾侍郎开始慌了,忙不迭让人去请侄儿来。
相比较他的慌张不安,顾锦瑟淡然处之,换过一身柔软的红色袍服,腰系美玉,戴玉冠,笑吟吟地见过叔父。
少年朗美貌无双,站在堂下,芝兰玉树,叫人挪不开眼睛。顾侍郎心里哀叹一声,对于自己装病的事情后悔莫及。
明祎是何等人呢?
他原本屏了一口气,见到侄子后,沉默不语,顾锦瑟疑惑:“叔父,你让侄儿过来就是听您唉声叹气的吗?”
顾侍郎装病的事情满朝皆知,顾家要退婚的事情,也是满朝皆知,顾侍郎两边权衡后不见客人。
实则呢,自己走进了死胡同里,恨就恨自己的侄儿长得太好看了些。
他嗫嚅了下,前途重要,门楣一事暂时抛开,正色对侄儿说道:“你与明相可是两心欢喜。”
“不欢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顾锦瑟不上当,倘若她说自己与明相两心欢喜,自己的叔父就会将所有的责任推在她的身上,祖父面前说小儿女各自欢喜,与他并无关系。
摘桃的时候勤快,洒水的时候就开始躲避了。
顾锦瑟不傻,入官场这几日来学了不少经验,人前千万不要袒露自己的心思。自己又不是叔父的‘亲儿子’,人家怎么会多加管你呢,平日里对你多加照拂已是不易,人要学会自我满足。
闻言后,顾侍郎又是一阵唉声叹气,眼前事情太棘手了。
顾锦瑟安慰他:“叔父莫要想这是杂事,赶紧养好身子,你都已经歇息三五日了,再过几日,陛下连您是谁都不知道了。”
“我晓得了,对了,明相这几日可曾与你说话?”顾侍郎少不得打听几句,“不瞒侄儿,是你祖父之意,倘若我要促成这门亲事就见我逐出顾家呢。”
顾锦瑟奇怪:“祖父并不是族长啊。”
顾侍郎没好气说道:“顾老德高望重。”
“侄儿晓得了,您还是快些病好。听闻暂代侍郎之位的人可是明相的心腹。”顾锦瑟故意露出为难之色,官大一级压死人,最好压的就是顾侍郎这般畏首畏尾之人。
顾侍郎一点很好,不似自家祖父那般爱惜自己的名声,自己的仕途更为重要。
顾锦瑟一边安慰,一边朝前走了两步,“侄儿有个问题?”
“说。”顾侍郎打起精神。
“您说您若促成了这门亲事,祖父真的会将您逐出家门吗?他以什么样的理由怪罪您呢?”顾锦瑟轻轻出声,语气低缓,带着晚辈的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