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赘婿又在硬饭软吃(298)
她当年快饿死的时候,被人牙子带进了牙行,给了一口饭吃,本以为遇见了好心人,没成想转手就被卖进了灵安府城的花楼。
因她容貌出挑, 被老鸨视作未来的花魁娘子,着力培养, 也因她故作乖巧,没吃什么苦头, 熬到十五岁那年, 到了□□的年纪, 喻石榴自知逃不过了, 便拿了簪子,亲手毁了自己的脸。
老鸨气得叫来几个龟公将她打了一顿,本以为人死了,便裹了草席,要把她直接丢到城外的乱葬岗。
老鸨和龟公们却没想到,喻石榴命硬,竟还剩了一口气。
她竭力爬回路边,想要找人呼救,就这么遇见了夜半回家的丁威。
初时丁威只把喻石榴当妹妹照顾,可朝夕相处,孤男寡女,难免暗生情愫。
丁威自知配不上喻石榴,原本打了注意,要替喻石榴攒嫁妆,以家兄的名义替她寻个好人家。
没成想后来某次喻石榴跟着丁威去镇子上摆摊卖东西,竟被花楼的龟公认出。
龟公叫来花楼里的小混混,拿他俩取乐,扬言若是丁威想带走喻石榴,就要留下一只手。
谁也没想到,丁威真的舍得对自己下手。
……
那件事后,喻石榴向丁威剖白了心意,二人结为夫妻,结伴来了远离灵安的詹平府。
之所以来这里,也是因为当年喻石榴就是在这里与小弟失散的。
起初他们也四处打听过,可却迟迟没有结果。
久而久之,喻石榴也就断了念想。
人总要往前看的,日子也还要继续过下去。
唯一值得安慰的便是喻铁牛到底是个半大小子,就算是被人牙子卖了,最多是给人当奴仆,大约是吃不了什么亏。
夫妻二人定居府城后,丁威靠着祖传的手艺,做些小玩意在街上卖钱,喻石榴则在家中做些刺绣的活计,或是帮人裁衣、浣衣,挣些银钱补贴家用。
直到月前,因缘际会,她被介绍进了新任知府韦大人的府邸中打杂。
虽说累是累了点,但每月能有个二两银子的月钱,一个月还能放一日的假,让她能出来见见相公和孩子,喻石榴很是知足。
被喻石榴这么一说,丁威也开始隐隐动摇了。
毕竟虽然他与那位郎君只说了两句话而已,但对方周身的气度,却是做不得假的。
怎么看也不像自家娘子口中提及的,那个打小就爱胡作非为的小弟。
若是再有机会遇见,丁威定然还要好好地看一看对方的长相。
但府城这么大,想要遇到同一个生人两次,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丁威还是在心底默默祈求,能够有机会再遇见那位郎君一次。
他清楚喻石榴心底对这个小弟,终归还是挂念的。
……
另一边,喻商枝一行也到了韦府门前。
马车刚停下,就见门房迎出来,双手揣在袖子里,打量他们道:“你们何处来的?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岂是任你们马车停驻的!”
喻商枝许久不和这等眼高于顶的大户人家下人打交道,当即面容微冷。
他撩起车帘,下了车后道:“在下寿安县喻商枝,受陶南吕陶庶老之邀前来,拜会韦大人。”
“陶庶老?”
那门房皱着眉头,不屑地“切”了一声。
“看清楚了,这里是韦府,不是陶府,陶庶老虽是我们家大人的座上宾,但也不是什么认识他的猫啊狗啊的,都能进韦府大门的。速速把你们家马车让开,挡在这门前,像什么话!”
正在这门房对着喻商枝颐指气使时,恰逢另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在门前停下,继而露脸的乃是一位年轻郎君。
门房连忙打千迎上,“见过大少爷。”
韦如风见门前有来客,眉头轻蹙,“胡三,这位是何人?”
门房胡三讨好似的笑了笑。
“谁知道呢,说是陶老先生请来的客人,来拜会大人的,兴许是上门打秋风的。”
说罢他就上前摆手道:“让你走了,怎么还不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胡三本想在韦如风面前讨个好,哪成想韦如风听罢他说的话后,却把视线挪去了来人的面上,浅浅打量一番后道:“您可是从寿安县来的喻郎中?”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韦如风面露意外之色,旋即浅笑着一颔首。
“原来当真是喻郎中,莫说陶老先生,便是家父都念叨您好几回了,车内可是您的家眷?既如此也免得通传,您快请进。”
思及父亲对这名年轻郎中的赞誉,甚至在上表朝廷的折子里也为面前的小郎中请了功,韦如风对喻商枝所作所为也颇多敬仰之情。
只是今日一见,才知对方竟然这般年轻,他以为当郎中的就算再年少有为,少说也得三十往上数了。
面前之人,倒是看着与自己年岁相仿。
胡三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面前这人如何真成了韦府的座上宾。
就连已是举人老爷的大少爷,都对其客客气气。
他迅速拍了自己的嘴一巴掌,堆笑道:“嗐,都怪小的眼拙,竟没认出喻郎君来!”
说罢就殷勤地上前,说是要帮着把马车赶到后院去。
韦如风身后的小厮得了他的眼色,却早已一步上前,把胡三给撇到了一边。
随后胡三便听韦如风道:“韦府不需要你这等拜高踩低的人做门房,阿瑞,你且去将此间发生的事告知韦伯,将这人打发出去,莫要给府上丢人。”
叫做阿瑞的小厮二话不说,便上前把胡三拽走,不管胡三如何开口求饶。
韦如风则朝喻商枝略一拱手道:“敝府对下人管教不严,言语无状,多有得罪,还望喻郎中见谅。”
喻商枝端端正正地回了一礼。
“韦公子言重了。”
只是进韦府大门之前,喻商枝却请韦如风稍候,随即先和老章一起从马车后面搬下来一个折叠在一起的木制车架子,将其撑开,变成了一辆怪模怪样的小推车后,才掀开车帘,扶着温野菜下车。
韦如风眼见喻商枝熟练地接过孩子,再将孩子安顿在那木头的小推车上,盖上薄毯,不仅心中再度暗暗惊叹。
再看一旁喻商枝的夫郎,却是哪怕在北地也少见的高大体型,若是不说,还以为又是位年轻郎君。
收回略含了些好奇的视线,韦如风抬了抬手,“二位请。”
韦府乃是四品官员府邸的规制,比起过去在凉溪镇钱府所见的雕梁画栋,此处更显古朴厚重。
进到待客的正堂,没等多久,陶南吕和当归便先赶到。
“陶老前辈。”
喻商枝和温野菜双双起身见礼,陶南吕笑道:“想着你们安排好铺子与家中事务也需要些时候,没成想这么快就到了。”
“既是为看诊而来,自是越快越好,就是不知这病患……”
喻商枝一言未罢,便听到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有丫鬟通秉,说是夫郎到了。
这韦府中能被称作夫郎的,自就是韦景林的夫郎柳宁。
年愈四十,却看着并不富态,打扮地清隽,便是发髻上也不似那些大户人家的夫人或是夫郎,恨不得堆成个花园子。
举止如风,说话也洒脱,没什么架子。
两方见了礼,柳宁瞧着喻商枝和温野菜夸了两遭。
转而看清年年待的小木推车,面上显露出笑意来。
“没想到詹平府竟有这等能工巧匠,过去哪怕在京城,也没见过这等新鲜物。”
得知这小木车乃是喻商枝亲自绘制的图纸,又寻木匠制作出来的后,柳宁对喻商枝愈发刮目相看了些。
只是这年轻的小郎中品性不差是一回事,医术如何,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说自家老爷和陶先生都对这小郎中赞不绝口,但到底涉及亲生女儿的病,柳宁很难不多虑些。
尤其这病,是连陶南吕这前任太医院的一把手都没有把握的,换了这么个二十啷当的小郎中,难不成便能好了么?
可左思右想,到底人已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