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当备胎也不容易(80)
莫名的,沈霖心中隐隐有些不喜。
“听闻,陛下昨日宿在你宫内一宿,今日还罢了早朝?”裴翊收拾完棋盘,将黑子推到了沈霖面前。
沈霖神色一怔。
“你不用紧张,不过是随口问问。这宫内,也无人争宠。谁不知道祁宴就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他若能为谁收心,让我等出宫,便是再好不过。”裴翊说。
闻言,沈霖眉心一跳,在这样开阔的地方,跟他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就直接骂陛下贪图美色,骂他昏君,这样真的合适吗?
沈霖不敢答话。
那裴翊却是笑了:“说得太直接吓到你了?你莫怕,宫内人人对那祁宴,不说是恨之入骨,至少也是避如蛇蝎。他也知道我们不过是迫于皇权方才入宫,也不需要我们表面奉承。你若烦他,想骂便骂就是。”
若非有外人在场,沈霖都想揉揉眉心:这后宫到底是搞什么,没有规矩就算了,宫里面的人都能堂而皇之地辱骂君王,直呼其名。这换他进宫之前,想都不敢想。
如今情况不明,沈霖也只是含笑点头,并未答话。
他也不是傻的,别人说可以骂君王,他就跟着骂,万一有问题,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身死不足惜,他全族的性命如今可就系在他一人身上。
再说……再说他觉得祁宴人也挺好的。
昨日进宫时的那种愤懑和不甘,那种对君王几乎是恨之入骨的心情,在今天却奇异地削减了大半。他心中虽然还有不甘,但却没那么深刻了。
见沈霖没答话,裴翊也没为难他,而是说:“不说这些了,我们先来一局吧。沈霖你是今年的新科状元,棋艺定然不错。”
沈霖确实棋艺精湛,而且比起刚刚那句句的诛心之言,下局棋可是轻松多了。
两人下得你来我往,下到一半,裴翊轻笑道:“沈霖的棋艺果然精湛,我在这宫内很久没下得如斯畅快了。靳骁这家伙也就会舞刀弄枪,棋艺上就是个臭棋篓子。”
“不敢。”沈霖说。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靳骁在被裴翊说的时候却是轻哼一声。
但他也没有辩解,似乎并不是很爱说话。
沈霖也是在棋艺上很少能碰到对手,跟裴翊算是真真切切的棋逢对手,两人下得酣畅淋漓。
最后是沈霖以微末的优势险胜。
裴翊觉得难得没这么过瘾过了,又开了一局,两人一个下午就耗在了这里,连下了七八局,最后胜负几乎对半开。
第八局下完的时候,已是申时三刻了,那林总管却是来了。
“沈大人,陛下已在宫中等你用晚膳了。”林总管说。
这宫内妃子不愿意被人叫娘娘,祁宴也觉得叫娘娘难听,所以吩咐宫女侍卫们都管他们叫大人。
“那我先失陪了。”沈霖对裴翊说。
“等等。”裴翊却叫住了他,然后转头对林总管说,“林申海,你先回去,我跟沈霖再说两句话。”
“是,裴大人。”
等林总管走远了,裴翊才转头看向沈霖:“沈霖,这宫内没什么规矩,但我觉得如果非要有一条规矩,那就是……”
“守好你自己的心。”
第63章 我当皇帝的那些年(3)
沈霖心中一怔:“什么意思?”
“祁宴那个人,恣睢暴虐,喜怒无常,而且……他没有心。”裴翊说着,将棋盘上的棋子统统扫落到棋盒中,黑白棋子碎玉般相互碰撞,原本悦耳的声音在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刺耳。
“对你感兴趣的时候,能把你捧到天上,失去兴趣的时候,你就算死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会多看一样。”
“言尽于此,沈霖,好自为之。”裴翊抬起一张俊美如玉的脸,对沈霖笑着告别。
……
沈霖回到他的宫殿——琳琅轩,一路上都颇为心神不宁。
裴翊说的那些话总是在他脑中不断回荡重复着,理智告诉他,担忧这些是既没有必要又可笑的行为。既已入宫,怎还能渴望帝王宠爱?他有没有心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霖目前阶段只打算顺着祁宴的意思,如果他真的能对自己很快失去兴趣,那自然是再好不过。如果运气好的话,等祁宴厌弃了他,他还能够向祁宴求个恩典,出宫返乡。
但虽然细细想来是这样,可那些话总是忍不住在他脑中反复。
走了一段路,靠近林琅轩的宫门时,沈霖突然看见门前居然有长长的一排队伍的人,他们两两成对地担着红色的箱匣。裴翊刚刚让林申海先回去,此时林申海已经站在这些人的一旁,沈霖隐隐还听见些许“动作轻点,慢点……”的声音。
林申海看见沈霖来了,又忙绕开人群走到沈霖面前,朝沈霖行礼:“沈大人,你可算来了,快些进去吧,陛下还在等着你呢。”
沈霖目光放在这些箱匣上,目露疑惑:“林总管,烦问这是……?”
“这些都是陛下从他的库房里挑了半天特地给你挑的宝贝,哎,您进去就知道了!”林申海说。
林申海这样说,沈霖便没有再问,走进了宫殿中。
一进门,熟悉的玄色身影就出现在他眼前,祁宴站在庭院中,半倚着树,蒲柳衔着轻风吹动他的发梢,鸦羽般的乌发轻扬。
听见院门出传来的动静,祁宴听出是沈霖来了,他顿时睁开眼睛,扬起笑意向沈霖走来:“阿霖,你可算回来了。”
他直接扑到沈霖怀里,将他抱了个满怀,动作孩子气,像是燕雀。
沈霖听见祁宴在他耳边嘟囔着:“一个下午看不见你,孤好想你,明天批折子,孤得带你去才行。”
“陛下说笑了。”沈霖垂眸说。
“不是,孤明天非带你去不可!”
不等沈霖说话,祁宴又想起来自己在库房里挑选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放在庭院的台阶旁了——好方便他邀功。
他忙又拉着沈霖去拿一箱箱打开的箱子前,献宝似的说:“阿霖你快看,这都是孤特地为你选的。”
林申海连忙过来介绍;“沈大人,您看这个。”他说着,一位宫人将手上的匣子打开,里面放着一块乌黑的墨。
“这是提金墨,前朝传下来的,世上仅此一块,说是价值万金都不为过。”
“色泽厚重,质地纯正,墨香扑鼻,确实是举世难寻的好墨。”沈霖说。
“还有这些,”林申海又指着几大箱子,箱子被打开,里面放的居然都是书籍,“这些都是历时几十甚至数百年的珍本、孤本,陛下险些掏空了宫内的一半藏书,都给您送来了。”
沈霖上前看着书目,目光中也是惊喜连连。
若祁宴送他金银珠宝,他是真的没有太多兴趣。沈霖虽然家境不算富裕,但是从来都不会过多在意钱财。尤其是现在已经身处深宫,他对钱财早就没什么追求了。黄金万两,也不过就是那样。
但是偏偏祁宴送礼这样用心,专门合着他的喜好送,这些孤本珍本,他确实每一个都爱不释手。
林申海又陆陆续续地介绍剩下的东西,最后一样,是一副棋。
“这是……”
林申海正打算接着介绍,祁宴却笑着上前:“这个让孤来说,这是孤第一次出征时,从北狄王朝的宝库中得到的玲珑暖玉棋,它是孤的战利品。”
沈霖本就爱下棋,看到这幅棋时就心生喜爱,它一看便是举世难寻的珍品,听了祁宴这么说之后,他心中更是升起了一阵莫名而奇异的情绪。
他知道祁宴十九岁时便出征,此后征战不休,立下赫赫战功,将大夏的疆土开拓近一倍,这般功绩,必当千古留名。
而这,是祁宴第一次上战场时得到的战利品。
他几乎能想象那时候稚气未脱的祁宴上战场时的模样,他将第一次上战场的战利品赠与他,几乎就像是与他分享了那些征战和荣光。
沈霖生平第一次,觉得“受宠若惊”这四个字是这般的贴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