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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135)

作者:骑鲸南去 时间:2019-12-18 11:14 标签: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东方玄幻

  那女子,与他性情、品貌、志趣皆不相投,父亲文润津与魔道私相授受,大哥文忱软弱卑怯,二弟文悯性情暴烈,忱不忱,悯不悯,慎不慎,说到底,封如故作为风陵三仙君之一,缘何要与远逊于他的文家结亲?
  封如故卖关子:“你猜?”
  如一:“突发奇想?”
  封如故不答。
  “别有所图?”
  封如故亦是不答。
  “或是,你早知道文家中种种痈疮,想借此彻查文家之事?”
  封如故:“嘴闭上。”
  如一:“……”缓缓闭嘴。
  封如故为他的唇敷上第二层妆,平淡道:“是我对不起她。若我不与她结亲,唐刀客不会找到下手之机,她也不会白白送了性命。”
  那花了半个月、绘就封字血笔的唐刀客,不知做了几年准备,单挑他定下道侣后动手,以他未婚妻头颅作结,诱他下山。
  但这仍然没有回答如一的问题。
  如一看出他不欲作答,索性把自己交给了他,任他在自己这张寡淡的画布上肆意折腾,看着镜中的自己一点点变得不像自己,如一微微歪了头,难得有空,可以细细打量自己的脸。
  如一本是厌恶自己的相貌的。
  他因他的相貌,做了祭品之首,在别人死了的时候,他还麻木地活着。
  后来,义父往他小小的身体里塞了新的魂魄,在他渐渐长到晓得美丑的年纪时,他入了寒山寺。
  佛门之中,“相”是最没用的。
  他因为好相貌,在还没进戒律院时,在寺内小溪浣洗衣物,被一些外门俗僧嘲笑该去尼姑庵,还被他们大力捏着秀气的面皮来回摇晃,涎道,长成这样,偏生作男子,可真是暴殄天物。
  当然,他们后来全部横七竖八地躺在了山溪里。
  如一继续蹲在岸边擦洗自己的小小僧衣,顺手抹去唇角溅上的淡淡血色,把血融入山溪之中,任水流涤净。
  那是如一生平第一次知道何谓男风,只叫他感到恶心。
  封如故起初待他那般亲密暧昧,他也是因此而万分抵触。
  谁想,他竟中了试情玉这样的怪咒,至于斯地……
  那边厢,封如故在为如一描眉,他的眉毛很长,形状也生得疏淡相宜,淡扫几下,已有远山之态。
  封如故捧住他的脸,细细端详一番,顿觉满意,满意之余,还有一点说不上来的感动:“我的红妆公子,真是好看。”
  ……好看吗?
  如一望向镜中,只见一张桃花面容,骇了一跳,全身不适起来,本能想去擦掉唇妆或是那太过娇艳的眼妆,胳膊还未曾抬起,又冒出了新的念头。
  他或许更喜欢我的脸?
  如一看着镜中自己,觉得自己可以多喜欢自己的脸一点点。
  他陷入怔忡,半晌之后,意识到这种怔忡,他复又莫名地赌气起来。
  他自知心性不纯,难离红尘,非是菩提树下之人,却连自己的心也约束不住,当真可笑滑稽!
  封如故笑出声来,丢了一把覆面的孔雀羽扇去。
  如一想着众生与封如故的种种关联,默不作声地返身接住扇子,悄悄握紧竹骨所制的扇子把儿,握紧那上头仅留着的一点封如故的体温。
  所谓十里红妆,诚不欺人。
  就连罗浮春也不知,他们这些日子东奔西顾凑来的东西,竟会被他师父用得这样淋漓尽致。
  更何况,他们还有常伯宁。
  有了常伯宁,便有了一天一地的花海。
  梅花镇中,一夜之间,榴花全开了,红艳似云霞,一卷一卷地将整个镇点染成了一幅锦绣画卷。
  榴花花瓣洒满街道,长街之间宛如从天落下一匹金红色的锦缎,洋洋洒洒地铺展开来,恰是黄金世界,荼锦生涯。
  一只蜂子落在封如故染了一点花香的手背之上,又嗡嗡地振翅飞去。
  镇中何时见过这般煊赫张扬的婚仪,一时间都懵了头,挤挤挨挨地凑上来看热闹。
  封如故不管梅花镇中诸人瞧他们送嫁的队伍是否像出殡,他只管将这闹剧一味演下去,演给那女儡看,演给自己看。
  他要狂欢,他要快活,他要这热热闹闹、烈火烹油地玩上一遭。
  这般想着,封如故回头去看花轿方向,那绣着凤凰的红帘一晃一晃,隐隐露出其中的红妆身姿。
  在看花、看人、看满街红彩时,他是张扬地笑着的。
  唯有在看向花轿时,他目光里流露出了一点说不清的温柔。
  他拜了堂,吃了酒,浑不觉那用孔雀羽扇盖住脸的身边人,连手背都羞成了粉红色。
  以女儿家身份被人如此观瞻起哄,如一是头回体验,耳朵里吵哄哄的一片,扇子更是举得手酸,宛如一道酷刑,还被人引导着稀里糊涂地拜了堂,成了亲。
  他并不认为这是一桩人生大事,但他过得很不欢喜。
  直到被喜婆牵到屋中等候夫君,盖好盖头,门扉一关,隔绝了所有声音,如一才觉心神松弛了些,谁也不想理了,只坐在床边静静垂目诵经,以全今日功课,顺便等待封如故回来。
  他右掌捏着喜婆塞给他的苹果,左手袖里揣着那把写着“千金”、“春·宵”等不堪入目的语汇的梳子,细细抚摸着上面的纹理,既觉肮脏,又不舍丢弃。
  不知过去多久,吱呀一声,门开了。
  门外的喧闹声涌进来,又被门扉隔绝在了外面。
  来人没有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不相熟的宾客带入闹洞房,也没有说些什么叫人七窍生烟的混账话,只是立在如一面前,递给了他一只橘子。
  如一抬起眼来。
  封如故笑盈盈地望着他,一身彤衣,红得像是即将燃烧起来,烫得如一只看了他一眼,就忙着错开了眼去。
  如一想,封如故并不重要,他的小乘佛经还未念完,任何人都乱不得他的心。
  然而,不等他收拾好凌乱的心情,一双略冷的手扶住了他的胸口位置,发力抓握,掌温如握冰,凉得他打了个激灵。
  如一身子一颤,攥住他为非作歹的手,制住了他的动作,却不舍发力,只得语带警告道:“……封如故,你吃醉了。”
  来人却不发声,安静地在他身旁坐下,抚一抚他的长发,另一只手却柔软无骨地溜滑下去,指尖落在撒红长裙之上,摩挲一番后,自觉火候到了,可以准备洞房了,便就势滑入,温存地一握——
  接下来,本该是细腻撩人、含情脉脉的洞房之趣,然而,下一刻,来人表情一时间变得极为一言难尽,不可思议地看向如一。
  你怎么有……?!
  与此同时,如一心念如电,一个翻身侧滚,将那生了封如故面孔的怪物转压在了身下,羞恼之间,心中邪念愈生,只想将他这一身仿造的画皮扯下,毁个一干二净。
  “——你是谁?!”


第97章 人柱之祸
  “封如故”再度开口,嗓音改作了男女莫辨的少年音。
  它委屈地叫嚷起来:“呸,下流胚子!脏我的手!”
  如一面无表情。
  自从认识封如故,向来注重节欲养心、从无逾矩之举的如一先后变成了兔崽子、白眼狼和登徒子,如今被这来历不明的妖物破口大骂,他也并不觉得受辱。
  速速送它往生就是,不必花时间生气。
  如一一双手看上去并没有用多大气力,却将“封如故”禁锢得动弹不得。
  “封如故”的神情渐渐因为疼痛狰狞起来,只觉此人是个凶险无比的恶人,被他握着的地方几乎要给连骨带肉生生攥碎。
  ……虽然从这个男扮女装的变态脸上看不出怒意,但“封如故”能感觉出来,他很生气。
  “还给他。”如一尚不觉自己情绪有异,看到这张脸露出吃痛的表情,心中一面不忍,一面又知道不可轻纵了他去,冷冰冰道,“……这是他的脸。”
  “封如故”疼得魂飞魄散,只晓得自己若再不逃开,怕是会被他生生攥死在床上,只得张开嘴巴,将一口阴风直喷向如一面门。
  如一从那风中嗅出一股阴阴冷冷的寒气,不臭,也没有恶煞凶氛,就是冰冷得像是陈年冰库里的味道,又潮又冷,冷到人的骨子里去。
  只是这寒气似有摄魂迷魄之效,如一刚挨着,便觉肺中像是积了水一般,整个人像是被冰水没了顶,呼吸瞬间滞重数倍。
  如一不识水性,本就畏水,察觉来者不善,面色一凛,立即侧身避开。
  “封如故”得了脱身之隙,大喜过望,轻鹞似的身形迅速掠向窗外。
  如一在撒满五色同心花果的床帐上轻捷一滚,红裙影翩,双指并作一指,于空中结符成印。
  那“封如故”到了窗边,却被一左一右两团灰白色的“厉”生生撞了回来。
  它一个不察,跌坐在地上,揉着尾巴骨疼得皱眉吸气的样子,像足了耍无赖时的封如故。
  如一避开视线,双掌上下一翻,两“厉”便直扑上来,以饿狼之态撕住“封如故”臂膊,竟是要把它硬生生从中撕成两半!
  “封如故”吃了这等痛楚,凄声厉嚎起来,声音也与真正的封如故一般无二。
  此时,如一嫌这一身嫁衣碍事,于是弃了羽扇,除了外罩,脱了襦裙,摘了珠翠头面,丢了耳环,只剩一身素白里衣,才觉得自在。
  动作没了那嫁衣的束缚,要轻捷了许多,可那酷似封如故的呼痛声砂纸似的磨着如一的心,胸前的试情玉亮得急切,熄了又亮,比满室红烛还要刺目。
  如一不想会无端受此无形酷刑,心绪翻涌间,竟是渐渐止了杀心。
  他自我说服着,这是为了问出它作恶的缘由,不是为着别的。
  “封如故”烂泥似的瘫在了地上。
  它看起来不是什么厉害的恶物,身上并无凶气,如今脱了死劫,又受了惊吓,竟是跌坐地上,呜呜咽咽地抽泣起来,倒像是受了什么天大惊吓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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