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190)
“嗯?”封如故唇角挑起一点笑意,“那柳门主意欲如何呢?是不信我有找出唐刀客的心吗?”
柳瑜道:“柳某怎敢疑心,只是不知,现如今的封门主可否有找出唐刀客的能力?或许,封门主还是需要我等相助……”
“……相助?你们?”
无师台上的封如故轻笑,单手拂剑,拂出一声幽幽凤鸣。
一阵含着雨丝的清风拂过,将他鬓前双发扬起。
双剑半残,仍有灵识,隐于剑匣多年,如今再度启封,得见天日,不觉奋而轻颤。
封如故轻声安抚“昨日”:“你乖。”
他又对“今朝”道:“……你也听话。”
双剑剑灵暂歇骚动,却在刹那之间,被封如故抽出鞘来。
一把焚剑,一把断剑,在风中飒转三圈,不过是起手之姿,却在风中搅起恢弘之浪,逆喷三山雪。
剑走风势、万刃齐飞!!
如一只觉此剑熟悉万分,一时迷惘,却在瞬间,心火大炽,如照明镜。
——剑川之外,二人剑游之时,百无聊赖,曾进行过一次切磋的剑局。
彼时,封如故的剑法,全然不似义父所用的剑法,因此诓过了有意试他的如一,让他误以为,归墟剑法,原是如此。
然而,此刻,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依稀记得,此剑法,名唤……
众人剑未曾出,便被一股沧浪也似的魔气湃然袭面,脸上吹过一道清风,却如被刀片切割,疼痛万分。
惊惧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柳瑜倒退一步,只觉喉头泛凉,抬手一摸,在颈间摸到了一条细若纸面的光滑伤口,鲜血温热,顺着颈间流下,徐徐汇入衣襟之中。
在众人惊骇欲死时,封如故收去剑势,真诚道:“众位,如今可相信我的能为了吗?”
玄极君惊怒之下,仪态大失,尖声质问:“……这是什么剑法?!”
他见过归墟剑法!归墟主水,有百川归流之象,这分明与归墟剑法迥然不同!
“玄极君问此剑吗?”封如故答道,“此剑,名唤‘随缘’、又唤‘无用’。”
“你怎会——”
封如故歪了歪头,笑言:“是什么,让各位有了我封如故会安心做十年废人的错觉?”
十年光景,委实漫长。
因此,封如故不止建立起了一个不世门。
归墟剑法,在道门乃属一流,但以魔道之身驱使的话,便只算二流。
封如故需要为自己另觅出路。
谁说那些在“静水流深”的大火中付之一炬的魔道典籍,只是摆设?
随缘剑,全随魔道法门而定,揽风势,定风波,剑谱七十二式,内含万千机变,可任意随他挥洒才气,倾吐风华。
封如故双剑归鞘,单手提握:“各位来至不世门,封如故以礼相待,若想吃酒茶,皆可入幕。”
“但若是……”封如故轻咳一声,面露无辜之色,“诸位要做些不合规矩的事情,那封二也不吝切磋。生死有命,各安缘法罢。”
不远处,罗浮春攥紧了手中的剑身,指尖簌簌发抖。
这便是……师父将归墟剑法赠给自己的原因吗?
因为他用不到了吗?
那么……
罗浮春的声音,轻到几近气音:“那……我们算什么?”
我们也是师父用不到的人了吗?所以就被抛弃了吗?
他身旁的桑落久声线微颤:“……棋子。”
这二字,如在罗浮春心里掀翻了一盘棋子,唯余满地空跳的余音。
他伸手想去抓桑落久的手,想要在无措中寻得一丝安慰。
谁想,罗浮春抓了个空。
静止的众人之间,突然走出一人,着实显眼无比。
片刻之间,那人吸引了全场所有的目光。
就连封如故也稍稍敛起了眉,静看着桑落久一步一步,向他靠近。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小徒弟想要做什么。
很快,桑落久给了他答案。
桑落久行至无师台下,单手撩袍,双膝下拜,眼中的崇慕与敬悦,再难隐藏,倾泻而出:“师父是世上最好的棋手。——徒儿桑落久,堪随驱使!”
罗浮春眨眨眼。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
落久为何去了那边?
他为何要说出这样一番话?
他不是答应过,要与自己在一起吗?
他……不要自己了吗?
周遭烟花般骤然炸开的议论,完全入不了他的耳了。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跟过去,就像以往的无数次那样,他去哪里,自己便去哪里。
但千钧力量,将他坠在原地,动弹不得。
正与邪,道与魔,在罗浮春看来,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天堑。
而桑落久竟是一步跨了过去,丝毫不曾犹豫,毅然决然地把他留在了对岸。
罗浮春迷茫地唤他的名字,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他的心可以听见:“……落……久?”
封如故也愣住了:“落……”
然而,他很快收整了心思。
桑落久做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自己就算赶他离开,他回去之后,又该如何自处?
他闭目侧身,随意地一摆手:“……随你罢。”
只这一侧身的时机,他瞥见了身后的一点身影。
红纱之下的面容,封如故看不分明,他只露出一双与他一样的蓝瞳,只是瞳中含着千古不化的清冷寒冰。
这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望着自己,像在凝望一个梦境。
封如故与他目光接触,稍凝了些许时间,便又转回众道门之中。
道门来犯之人经过这一番连消带打,战意全消,本以为已经丢脸到了尽头,未想到居然还有了临时倒戈的,更觉颜面全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退意迅速弥漫开来。
眼看情势无可挽回,柳瑜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便端看封门主如何与我等交代了。长右门徒,撤吧!”
封如故:“且慢。”
柳瑜:“……”你还想干什么?!
“我既然入魔,自是要有帐要算的。”封如故慢吞吞道:“这第一笔账么……诸位是否忘了?封二曾说过一句话?”
柳瑜悚然一凛,宛如一把剑悬在了头顶。
在场曾逼得封如故自尽之人,皆如冰水浇顶,脸色个个铁青。
封如故顿了许久,才将目光投向了一直避而不视的如一。
他注视着如一,重复了自己当日在浩然亭中的言语:“我若是修得正果,炼就魔躯,绝不会自困山中,当做天下第一魔头,练天下第一剑法,纳天下第一美人……”
话未说全,他掌中的“昨日”、“今朝”一齐出手。
双剑于空中虚化为柔软红绫。
千丈红绫,翻卷如海,遥遥缠住了立在常伯宁身侧的如一的腰身。
……就像如一曾用佛珠牵住封如故,就像二人在沉水中执手。
封如故曾反复确认过如一对他的心意,是否是当真喜欢他。
如今,自己自由了。
如果如一没有喜欢上他,二人相行陌路就好。
如果他有的话……
封如故指尖往下一压一抖,红绫翻卷而回。
如一不及抗争,或者说,全然不曾抗争,便被他凌空拉至身侧,一把揽入怀中。
封如故压了声音,对被他强行劫来的如一微微弯腰,贴在他发红的耳尖侧旁,低声笑道:“……如果你喜欢上我的话,你也只好认命罢。”
众道门:“???”
“各位慢行。”封如故潇洒地一敛袖,“我抢个镇门夫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双酒cp莫得be,大家安心,只是转入地下工作了w
咕咕:莫慌,坐下,抢个媳妇而已。
道门日报头条:《不世门魔君上任当日,强抢民男,骇人听闻》
下章是风流魔君俏和尚的囚禁py(x)
第132章 唯求余生
因着不甘不愿,道门众人撤得稀稀落落,速度极慢。
荆一雁并不着急。
他站在原地,面带微笑地写下一封信。
他细述了今日朝歌山前,无师台下发生的种种,重点把自己为风陵所说的话表述一番。
末了,荆一雁轻描淡写地提出要求:“小弟,莫忘了过年回家。”
释出一阵牡丹花香后,荆一雁掌中灵信化作萤光流逝。
他转身,发现风陵居然还迟迟未动。
常伯宁虽然最早说了退,却只是返身背对了无师台,静静而立。
他不动,其他弟子便也陪他站着,没人去打扰他的迷思。
……只是其他人都走了,只剩他这样站着,未免可怜。
荆一雁走近了些,温和提示:“咳。”
常伯宁仍是不动。
荆一雁从腰间取出一方青铜八卦盘,托于左手,闭上双目。
指针碰撞,齿轮互啮,细微的咯咯声响起。
常伯宁站在一棵梨树下方,身心正在巨大的欢喜与无端的悲怆间撕裂时,忽觉一片凉意拂上面颊。
他偏头一看,漫肩梨花,宛如细雪,不禁偏头去看施法之人。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荆一雁掌心翻覆,收起八卦盘,语气是拿捏有道的温和而疏离,“端容君,初次见面,三千梨花,算作是见面……”
待看清常伯宁的全貌,久未出门的荆一雁语气微妙地一顿:“……礼。”
值此心神动荡之际,常伯宁仍未忘却修养,意识到自己失神后,抱歉地对风陵众人一哂,下令道:“回转风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