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道门都欠我一个人情(177)
这是他大哥荆一雁的个人徽印。
荆家亦属道家名门,但术业专攻,专研机关,全族上下向来是低头做事、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秉性,荆老爷子更是清逸出尘,从不牵涉俗事,然其生平唯一憾事便是未得爱女,只好将一腔希望寄托在三个儿子身上,为三个儿子分别起名一雁二乔三钗,想要女儿的野心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暴露无·遗。
幸亏荆夫人再无所出,若否,荆三钗怀疑,自己的四弟极有可能得名四花,抑或干脆是四妹。
荆三钗是荆家众多清贵牡丹之中的一朵奇葩,渴望入世,可入世几年,便遭重创,又不愿回家,便创下了千机院,独闯天下,丝毫不想回家之事,更不想欠家里人的情。
上次,如故被众道门逼迫,他没能来得及出手。
只是,这回,他希望荆家能出面站队,在道门之中,给予风陵和如故一些支持。
将写有自己打算的灵信送出,荆三钗一骨碌翻倒在床上,打算数着自己的心跳入睡。
他没想到,不到一炷香时间,便有一道雪白的牡丹灵光漂浮入窗,在他床边明暗交替地闪烁起来。
他大哥回信道:“当时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不曾归家,大哥还以为你已将大哥的信戳丢掉了。”
荆三钗:“……”辣眼睛。
他愤愤回道:“你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他家大哥惯会装腔作势,外人看来,此人和善温柔,只有荆三钗晓得,他是一肚子黑水。
很快,荆一雁又寄来回信:“知道关心大哥,大哥心中安慰得多了。吾弟还未伤透吾心,甚好。”
荆三钗远隔千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而,他今番有求于人,只好忍了这口气:“大哥,现在家里由你主事,你肯帮我这回吗?”
荆一雁道:“你不是在做生意吗,无利不起早,生意人的道理,你该明白的。”
荆三钗警惕:“你想做什么?”
荆一雁:“今年过年回家来吧,你许久没吃大哥做的花雕鸡了。”
荆三钗:“……”
荆三钗:“哦。”
事情办得出乎意料地顺利,但荆三钗心情不大好。
他将枕头从中起来,捂住了耳朵。
……不知为何,他有种为友卖·身的感觉。
第125章 当街打脸
离了千机院,一人一猫回了客栈。
封如故听够了好话,越发得意,精神勃发,回了客栈便憋不住上蹿下跳。
如一逮住了他,他还不死心地趴在他胳膊上,要往外挤。
如一实在奈何不得他,道一声“抱歉”,强行在他额心点上一指,发力一催。
封如故顿觉海潮一般的困意席卷而来,溺入其中,他甚至来不及抗议一声,便失了意识,挂在如一臂弯上,深深睡去。
如一收回指尖,低语道:“……只今夜,你给我一点安心吧。”
言罢,他轻轻将额头抵在封如故柔软的猫腹侧,乱发顺着耳廓滑下少许,他亦不察,只与他心神紧贴,好反复确证他还在自己身侧,从未离开。
一枕黑甜过后,封如故也不计较昨日他逼自己睡觉的事情了,照旧蹦蹦跶跶。
而如一也恢复了正常,待他如常,仿佛昨夜的走失、追悔与蜜语甜言,都是封如故的一场大梦。
好在,封如故近来已经可以较轻松地记事了。
他认定这是真的,那就是真的。
封如故知道,如一很疼他,但他未曾想过他会这样疼他一直疼到心里去,立时成倍地恃宠生骄起来,借着猫身娇小柔软,趁他赶路,在他宽大的僧袍间钻来爬去,同他玩闹。
如一被他扰得不能好好御剑,只得轻声斥道:“不可轻狂。”
封如故没理会他,只从他领口幽幽探出一条猫尾,尖端微弯,得意地一撩如一下巴。
如一:“……”唉。
封如故不必识路,只一心一意同如一混闹。
如此几日过去,待他们再到人声鼎沸之处,封如故马上丧失了对如一的大半兴趣,趴在他肩上,欣赏俗世繁华之景。
此地多道庙,且有许多店面冠以“清凉”之名,想必这里就是那位脾气暴躁的三钗妹妹所说的“清凉谷”了。
封如故对这三字有股天然的好感,倒是很想见一见那传闻中的谷中之人。
谁想,他们半途遇见了两名不速之客。
如一正好端端走在路中,忽闻茶棚里传来一声阴阳怪气的问候。
“啊哟。”一名道人打扮的人单手持握茶杯,另一手撑住脸颊,声音尖细,“这不是如一居士吗?这可真是许久未见了,在哪里忙碌啊?”
相比之下,他的同伴就耿直许多了,低声道:“莫理会他!也莫提‘居士’二字了,平白侮辱了居士之名!他与那姓封的魔物同气连枝,苟合成性,竟还有颜面留在佛门,倒真是和姓封的一样,面皮厚!”
如一面不改色,从二人身侧走过。
先前那人刻意高声说话,便是要看如一难堪,见他脸红都没红一瞬,只觉自己遭了轻慢,将镶嵌宝石的剑鞘一拍,剑身弹出,横拦住如一去路,鞘缘堪堪擦过如一腰际。
如一低头看剑,只觉是一把好剑。
……配此人,委屈了。
“喂,花和尚。”那人挑衅道,“给你爹守完孝啦。”
如一冷冷睨了他们一眼,一道凌厉锐光扫过,叫那拦路之人猛然一悸,握剑的手险些不稳。
但他看看周遭,很快便想清利害:此人是佛门中人,又是人人皆知的如一居士,如此身份,应该不敢当众动手。
思及此,他的气焰便平白再起了三分,故意拍一拍胸口:“哎呀,好凶,好怕。你……”
不等他说完,他便被一股雄浑森冷的罡气骤然扇上了脸,身体凌空飞去,一头撞塌了一方茶桌,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青紫硕大的清晰掌印,宛如挨了一记罗汉的掌掴。
如一解下腰间银袋,取出一两银,拍在桌上:“茶博士,赔钱。”
破财的茶摊老板正犹豫着要不要发怒,被那银光一晃,心火骤然烟消云散,笑哈哈地要上来拿,口中还客气寒暄不止:“多了,多了。”
与那阴阳怪气之人同行之人又惊又怒,拍案而起:“秃驴,你竟敢——”
他还未及拔剑,便被如一简单粗暴的一掌脸朝下地按抵在茶桌上。
如一平静的声音随之响起:“义父是魔物不假,但尔等道门能将昔日深恩一笔勾销,全然不顾,你等面皮也很是坚不可摧,贫僧甘拜下风。”
那人奋力挣扎,却惊愕地发现,在修为压制之下,他根本逃不出如一的手掌。
如一边说话,边将他一张脸在粗糙的茶桌上摩擦数度,拿这张脸抹过桌子后,他把那人的脑袋狠狠往下一砸,一张桌子从中间应声而破。
如一松开手来,朝呆滞的老板清清冷冷地一躬身:“……两张桌,一两银,不算很多。”
话罢,不顾犹自大骂的两人,如一斯文地握了“众生相”,带猫离去。
伏在他肩上晒太阳的封如故睁开一只眼睛。
他湖蓝澄澈的眼睛记下了那两人的形貌,又懒洋洋地合上了。
二人狼狈爬起,一张脸青肿红白交错,好不热闹。
路人见其惨状,各自暗暗发笑。
尖细嗓子自觉跌了面子,胸臆之间浊气涌动,握住剑便要与他拼一个你死我活:“秃驴!别走!给我站——”
下一刻,他的声音噎在了喉咙里。
——他只拔出·来了一把刀鞘。
诧异惊骇之下,他立刻将剑鞘倒置,查看情况。
只见他一把千锤百炼的寒铁宝剑,竟已化作一匣星砂,流沙似的从鞘内滑出!
他瞳孔都开始发抖,转向另一人,把剑匣亮给他看,骇然到失声。
另一人颇感不妙,忙拔出自己的剑观视。
他的剑,也无缘无故地在鞘内尽化粉尘。
二人剑匣之中,皆残存魔气,只是淡至了不可察的地步。
可二人皆未注意,只恼恨这一分神的功夫,那害得他们人财皆失的秃驴就不知走脱到哪里去了。
封如故作为一只无辜又可怜的小猫,舔了舔自己从肉垫里伸出的小爪尖,望着太阳,倦倦地打了个尖牙和舌头一起露出的大哈欠,顺便把痒丝丝的耳朵在如一脖颈处蹭了蹭。
……
拜访清凉谷,不可贸然而为。
如一是佛门中人,而非道门,若是刚到清凉谷,便急急找上清凉谷谷主,被人目睹,难免要添上一两分怀疑。
因此,他在清凉谷附近的小城先行住下,买来拜帖,写好后,打算第二日呈上,过了明路,坦然带封如故去见他的挚友亲朋。
外面春寒料峭,封如故不满足客栈中火炭的热力,赖在如一身上,将双爪揣在如一胸前,一边取暖,一边来回踩弄。
如一被他一爪爪直往心里踩,一颗冰封的心被踩得温热一片:“……义父。”
封如故兴冲冲从他敞开些许的僧袍里探出头来,和他脸对了脸:“喵!”
如一摇一摇头,捂住他的耳朵,感受到他耳尖不安分地在掌心里乱动,眉心微凝,似是想到了什么,可又不敢全然确定状况是否是他所想的那样,只好闭口,暂且不言。
然而,怕什么就来什么。
夜深人静时,封如故有了异状。
他周身苏痒得不行,在床柱上蹭了许久也不得纾解,哀着嗓子尖叫两声,又偎在如一掌边,咬住他的衣袖,委屈地拉拉扯扯。
……醒醒,看我。
早在封如故蹭床柱的时候,如一便醒了。
封如故今日悄悄对那两名出言不逊的道人出手,倒是大大出乎了如一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