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派身边醒来后(269)
他心中敬佩,但也不禁觉得此人太傻。
冲锋陷阵的人那样多,为何就非要自己上?生逢乱世,活着不才是最重要的吗?
李凌碧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蝴蝶翅膀下,海城已然与书中、与史上有了不同,郁镜之并非没有机会守下海城。
但就因为以前李凌碧不经意间对着四位爱人表露的对郁镜之的厌恶恐惧,和他四位爱人的私心,海城被枪炮轰开,郁镜之身死。
可以说,如果郁镜之不是李凌碧心中一直以来的阴影和假想敌,那他根本算不上这本穿书小说里的大反派。
不过楚云声也已经习惯了这种立场不同,就是坏人的剧情,并没有什么其他想法,只是不由多看了几眼郁镜之的生平。
郁镜之所在的郁家原本不过是海城一家稍有富裕的商户,后来满清被推翻,民国建立,一时间处处都乱。郁家也遭了难,郁镜之的父母得罪人被沉了江,家中弟妹被拐卖,其余亲戚也都断绝联系,跑的跑,躲的躲。
待到还是少年的郁镜之从北平求学归来,整个郁家就只剩下了他一个孤家寡人。
饶是如此几近灭门,却依然有人不愿意放过郁家。
郁镜之回到海城,便几次三番遇险,后来也在一次惊险的追杀中,他误打误撞得来了一本奇异的秘籍,修炼之后,耳聪目明,竟也有了一身功夫。
自此,翩翩公子一脚踏进了海城的阴影之中,成了浴血的修罗。
之后六年,郁镜之这个曾是丧家之犬的名字响彻海城,成了整个海城隐藏于幕后的真正主人。
无人知晓郁镜之的势力究竟有多少,只是流传最广的消息便是去岁东南省的大军阀孙成德瞄上了海城这块肥肉,即便是租界各势力都挡不住他的觊觎。
但最后的结果,却是孙成德领兵朝海城走了一圈,见了郁镜之一面,就马不停蹄地跑回了东南省,连多留一晚都不敢。
之后东南省内又频频有事爆发,不少人暗地里说,那都是郁镜之的手笔——这位郁先生的手,伸得远比大家想象的要长。
在没有白楚出现在眼前的这个世界中,郁镜之的生活可以说是腥风血雨,又可以说是无波无澜。
唯一称得上是件事的,就是在一次临近除夕的舞会上,他被刺杀,险些丧命。
而刺杀他的人,就是楚云声这个小炮灰。
楚云声的原身是个富家公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是个优雅斯文、才华横溢的留洋学生,实际上却满腹草包,只知享受。
只是比起别的纨绔,原身很会装,就连楚家的父母都相信原身是个有能力的,所以在原身回国说要大干一番准备办厂时,楚家父母掏出了大半身家来支持他。
原身拿了钱就离了海城,北上到北平,美其名曰考察,实则是整日吃喝玩乐,不务正业。等到玩得口袋里没剩下几个银元时,原身就开始找朋友借钱。
都是酒肉朋友,心知是怎么一回事,不愿借给他,最后有一个自称海城老乡的人借了原身一笔钱,还告诉原身,海城的郁先生不日便会来北平一趟,到时定有宴会,若是能进去里面,结识了郁先生,那就飞黄腾达了。
原身闻言心动不已,又因他借钱的事还没传扬开,名声仍在,就真拿到了一张舞会请柬。
舞会上,郁镜之现身,原身不顾自己身份太低,装模作样过去敬酒,却正好中了他那位海城老乡的计,成了刺杀郁镜之的帮凶,被当场喂了一颗枪子。
而现在楚云声进入的剧情节点,就正是这场刺杀舞会。
想到此处,楚云声再度抬眼,搜寻起前来刺杀的那人。
只是他的视线还没绕完半个大厅,边缘的灯光阴影中就忽然走过来一名男子。
这男子眉上横了一小道疤,但因面容清秀,却并不显得凶恶。只是他一靠近,这个角落的几名公子哥儿就吓着一般,不约而同噤了声。
这人径直到了楚云声身边,俯身低声道:“楚少爷,郁先生有请。”
这是原剧情中不曾出现的一幕,但感受着体内不大却翻滚不休的燥热,楚云声也很理解殷教授小小的改动。
他放下酒杯,长身而起,颔首道:“劳烦带路。”
第158章 穿到《民国梨园》 2 群狼环伺…………
穿过一片花木萧瑟、雪叠如琼的花园,人间灯火便落在身后,渐渐远了。
引路的人将楚云声带到一栋两层的红砖小楼前,径自离开了。
楼前的小门半掩着,侧对了一道往上去的木楼梯,挤得局促。门廊下嵌着一盏新样式的电灯,与门缝泻出的朦朦暖意互衬着,驱散初降的暗沉夜色。
门里讲究地铺了块手工编织的地毯,皮鞋踩上去,雪渍便迫不及待地被一一拂下,化作自由的水珠,融进温暖的软毛丛林。
嘎吱的轻响惊动了小客厅内的人。
楚云声踏着昏黄的灯光走近,正看见坐在壁炉前的年轻男子合上手里厚重的书籍,静静抬眼朝门口望来。
若不是楚云声早知郁镜之的身份,此时恐怕也无法将这名年轻男子与海城呼风唤雨的郁先生划上等号。
如薄胎白瓷般带着清透的干净面皮,朱色的唇,含了似是而非潋滟情意的一双眼,还有与一副精细五官不甚搭调,却尽显锋芒冷厉的几要入鬓的长眉。过长的发丝似缎般依在肩颈,给一套文人长衫抹了一丛细细的影,随着壁炉里的火光微微摇曳着。
他靠在安乐椅里,腿上盖了长毛的毯子,眉目氲着昏然慵懒的气息。仍是那副令楚云声无比熟悉的容貌,但却是迥然不同的气质。
恍然间,似是让楚云声窥到了光影交错的缝隙里生出的一朵花,抑或水火不眠的深渊中磨出的一把刀。
乍眼一看,郁先生不太像什么喊打喊杀的人物,倒像位贵雅自矜的名门公子。
“郁先生。”
楚云声低冷的嗓音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昏暗。
郁镜之眉梢微动。
他瞧着他,面上含着浅笑,眼珠玉石般映着润泽的光,如见多年的老友般,姿态自然地略一颔首:“来了,坐吧。”
楚云声挑了张暗红色的沙发椅坐下,呢大衣的下摆将潮湿的暗色撇在扶手一侧的绒垫上,带着点泰然且内敛的姿态。
郁镜之只瞧了他那么一眼,便转开了眸子,但楚云声能感觉到那种近乎刺骨冰冷的审视打量,始终绕在他身上,像要扒开他的皮窥到内里似的,跗骨难祛。
但待他抬眼看去,这种刀子般的审视却又不见了。
郁镜之从安乐椅上起身,玉白的手指搭上彩瓷的壶,给楚云声斟了碗茶。
随着他的动作,那条横在他膝上的毯子滑了滑,底下露出一双赤足。
楚云声目光落下,便见那两排珠贝般的趾头畏寒般微微蜷着,裹了层昏昏的薄光,莹润清瘦,如名家雕玩的精巧把件。只是不知是冷是热,那双脚从裸白的足跟儿便侵上了艳色的红,令楚云声莫名想起它们讨嫌般踩进自己怀里时的模样。
那双脚轻轻踩在了地毯上。
郁镜之俯身,将热茶推至楚云声面前,道:“楚少爷想见我,见了却又没有言语,这是为何?”
他嗓音清冷,如磨玉吐珠,语气辨不出喜怒,仿佛只是一个单纯的疑惑。可楚云声却凭着对自家爱人的了解,从中听出了冷酷与不善。
可原剧情和原身的记忆中皆没有眼下这一出会面,楚云声便是想作答,也无可回答。
“郁先生风姿不凡。”
他思忖片刻,回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郁镜之似乎误会了什么,笑着抬眼瞧他:“楚少爷可是怕了?”
楚云声不语。
他线条深刻的脸庞蒙着半明半昧的光,人坐在椅上,肩背挺拔,姿态于俊雅端凝中透出竹子一般的清骨,像英吉利那些老派自矜的体面绅士,又似古时候如琢如磨的端正君子。
这是郁镜之极少见的那种人。
也是如今这世道,他最不信还能存有的那种人。
只是做人,常常是表里难如一的。
“楚少爷来北平数月,可过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