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反派身边醒来后(304)
“不要再耽误时间,快回话。”
孟昀又看了孟望达一眼,点点头,高声朝门外道:“周全,我爹说是有事要办,已经从后门离开了。他走了没多久,你现在去追追,兴许还能追上。”
“走了?”
周全反问了声,又道:“那老爷说要取的那座英吉利来的石英钟呢?老爷去办事,应当没辛苦带上吧,我既来了,就带回去吧,老爷等得可太急了,这两日都上火了。”
孟昀和村上对视一眼。
孟昀道:“确实有这么一座钟,是个古董,前两个月从海上过来的,我爹要的,一直说等得急了。”
村上沉着脸,迟疑片刻,还是点了头。
“好,我带你去取。”
孟昀也不再犹豫,起身拉上小隔帘,挡住长椅这边的景象,便朝门口走去。
孟望达手底下最亲近的财务经理来了,见不到孟望达也就算了,若是连个石英钟都带不回去,还被一再推脱,见都见不着孟昀一面,那可能外面的周全本不当回事,见状也要起疑了。
然而,就在孟昀的手掌转动门把手,马上就要将门拉开时,他忽然想起一点不对来——
门外自始至终都只有周全一个人的声音。
但周全可不是他亲爹,他没有长驱直入钟表行的权力,就算要上楼来,也该先有自己店里的伙计来通报才对。毕竟,寻常时候也就算了,今天他可是特意嘱咐了底下人,不见客。
如此,怎么还会就这样将周全放上来?
想到这一点,孟昀的心便是猛地一沉,他想要将拉开一道缝隙的房门立刻重新关上,但却已来不及。
他看到了门后那些黑洞洞的枪口。
“村上君,小心!”
孟昀大喊,同时迅速后退,反手掏出一把枪来,朝着房门口便扣动了扳机。
但就在他开门的动作刚一展露出迟疑之时,郁镜之就察觉了不对,一脚踹开周全,和其他人同时往墙边闪躲。
“砰、砰!”
连续不断的枪声在走廊与办公室间炸开。
二楼那些修表间内传来尖叫。
“注意老孟的位置,小心开枪!”
郁镜之低喝道。
“快走!”
村上立即拖着伤腿站了起来,从孟昀的茶几底下摸出一把枪,一边拉开枪栓,一边退到窗口,一把推开窗子,向外望了望:“没有人堵截,江成君,快!”
说着,村上跨上窗台,也对着门口疯狂开枪。
房门窄小,孟昀又打了个先手,所以尽管双方火力差距非常明显,但在郁镜之不想损耗人手用命破门的前提下,孟昀仍是短暂地顶住了,时间足够他跑到窗边。
只是在孟昀朝窗口后退逃跑,路过待客的长椅时,躺在长椅上昏迷不醒的孟望达却忽然睁开眼睛,奋力跃起,一把抱住了孟昀的腿,将他拖在了原地。
孟昀完全没料到孟望达竟没有完全失去知觉,一时不察,被拽倒,当即惊怒交加:“爹,你放开!”
“不、不能走……儿子,你不能走……”
迷药到底还是有效的,孟望达此时说话都是口齿不清,目光也恍惚模糊,并不对焦。只是他抱着孟昀双腿的力气却十分的大,死死地,顽固地,像老树根一样错节不放。
“放开!放开!”
枪声中,孟昀用力站起来向前,将孟望达拖到了地上:“爹,你放开!我再不走,会死的!”
孟望达颤抖的手指几乎要抠进孟昀的大腿里。
他竭力仰着头,一双模糊失焦的眼睛望着孟昀,嘶哑地喊:“郁先生、郁先生不会杀你的,他知道你是我儿子……不能走……儿子,不能走……走了、走了……你就实实在在,是卖国了!”
“江成君!”村上一边开枪一边急喊。
门口的火力压不住了。
孟昀开着枪,看了门口一眼,又看了看窗口的村上,咬牙将一条腿挣脱出来,狠狠踹向孟望达。
“放开!你给我放开!”
“什么国不国的,我已经卖了,我有了东洋名字,不愿意再做华国人!从小你就没管过我几日,现在倒来要教育我……放开!”
只三两下,孟望达便被那皮鞋踢得头破血流。
可他身上的力气却仍没有半分松懈,他死命抱住孟昀,被孟昀拖着撞倒了茶几,挪向窗口。
“儿子,不能走……不能走啊!”
“放开!”
孟昀忍无可忍,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嘶吼。
“上!”
郁镜之终于抓到机会,直接举枪冲进了办公室:“放下你爹,不要试图逃跑,我们不会再开枪——”
孟昀霍然转头看向郁镜之,然后他的枪口猛地向下一垂。
“砰!”
一声沉闷的枪响,孟望达的脑门上破开了一个洞,一串红白的血污贯穿喷出。
“都是你拖累了我!”
孟昀将瞬间脱力的孟望达踹开,一跃跳向窗外。
村上也在刚刚孟昀开枪射杀孟望达时,翻出了窗口,事实上,他并不是想拖到最后一刻,保护孟昀,而是一来没有孟昀,单凭他自己逃不出多远,二来,孟望达知道了他们的秘密,那就必须要死。
就算刚刚孟昀不开枪,他也会开枪杀掉孟望达。只是这样,难免就会在孟昀心里留下疙瘩。
幸好,孟昀不愧是他挑中的人,面对亲生父亲也毫不手软。
“老孟!”
郁镜之快步上前,一把扶住倒下的孟望达,却只见孟望达怔怔地大睁着眼睛,嘴唇抽搐抖着,像是在叫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叫,也叫不出,就这样没了气息。
周全踉跄着跟在后面,嘴巴张开,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郁镜之静静看了孟望达两秒,抬起手,合上了那双糊满了血水泪水的眼睛。
“先生,他们下去了!”
另外几人冲到窗边往下望去。
这话音刚落,外面传来几道枪响。
没有和郁镜之一同来正面闯门的楚云声带人埋伏在后巷,给了刚刚绝处逢生、面露喜色的孟昀两人一人几枪,全打在腿上和手臂上。
两人顿时扑倒在地,枪从手里滚落。
有几名手下冲上去,迅速将他们制服,塞住嘴,架上车。
楚云声从暗处走出来,神色沉凝地望了眼孟昀两人逃出来的那扇窗户,刚才,他听到了那里传来了郁镜之的喊声,带着怒火与悲意。
巡捕房的人过来,将白鸽钟表行围住了。
没多久,郁镜之带着人出来,走到停着汽车的弄堂口。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跟在后面的周全便一步冲了过去,拉开一扇车门,直接朝里狠踹。
“混账,王八蛋,畜生!老板怎么会生下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怎么下得去手,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爹!他是你爹啊!”
周全的喉咙撕扯出哭喊一般的声音。
有手下要去拦,郁镜之却摆了摆手。
他手上全是血,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走到楚云声身边,轻声道:“我们来晚了,老孟死了。”
刘二在旁道:“先生,是我们弟兄怕死了,要是一开始就顶着子弹冲进去,或许就能救下孟老板……”
“计划是我定的。”
郁镜之打断他:“过一分钟,拉开周全,把人都送到老宅去,我亲自审。”
刘二见状,不再说什么,领命去车边交待了。
树底下只剩下楚云声和郁镜之。
楚云声握起郁镜之垂在身侧的手,从衣兜内拿出一块帕子,展开郁镜之的掌心,动作缓慢而又温柔地擦着那些红白的血污,也不顾脏还是不脏。
郁镜之垂眼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指,僵硬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
等到十根手指都一一擦过了,郁镜之的表情已与往日无异,他轻轻吸了口气,道:“擦不干净,回头再洗吧。”
“我回老宅,这两日会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