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188)
生辰……这么一想,确实要到了。
说起来还有个巧合,罗月止两世为人,阴历生辰竟然是同一天。但他第一世亲缘浅薄,无人相伴,一个人过生日不过是平添萧索,第二世在如今,更没什么过生日的习惯,吃碗李春秋煮的阳春面了事,自己都险些忘了这回事。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
赵宗楠轻描淡写回答:“我不光知道你生辰,还知道你的八字和命宫。”
“君生之时,月宿参星,命归双子。”赵宗楠道,“按照术士的话来说,月止不愿与人交心,敏捷多智,命有革故鼎新之相。”
罗月止是真没想到,赵宗楠这浓眉大眼儿的,竟然还信星座。
星座之说起源于古巴比伦,后经由佛教传入中国,与《石氏星经》《易传》等经书中的理论相结合……时至今日,八字之上,早就有了看星座、分命宫的说法。
譬如那位名传千古的苏东坡便是魔羯座,如今译名尚未统一,或称磨蝎、磨蝎座等皆可。
这位大文豪,和眼下这位延国公一样,竟然很信星座。
听说他读诗读到韩愈的《三星行》,推算之下,说人家韩退之也是魔羯座,跟自己是一样的命格,便道:“退之磨蝎为身宫,而仆乃以磨蝎为命,平生多得谤誉,殆是同病也。”
——总之自己被骂、被参、被贬谪,怎么想都是摩羯座的错。
后世竟然还形成了个微妙的传统,之后经常有文人说自己是魔羯座,竟还有种和韩退之、苏东坡同病相怜的荣誉感在里头。
罗月止怎么也背过几年经史,对周易略知皮毛,突然来了兴致,问过赵宗楠的生辰,也要给他算星座。
结果一算之下不得了……
命在卯宫,是一大天蝎。
罗小掌柜瞅瞅面前这笑颜如花的美人,缩回手指头不敢说话了。
赵宗楠笑着看他:“眼看着你生辰将至,本来有个礼物要送你。谁知你却说事有变动,在我这儿住不了几天……真是叫人伤心,礼物也不想送了,这可如何是好?”
罗月止心想没错了。
这小劲儿,一看就是天蝎。
……
不记得生辰还好,一记挂这事儿,日子转瞬间便到了眼前。
罗家都没有过生日的习惯,也就是一碗阳春面的事儿,轮到谁过整岁生辰,才会认真庆祝一下。
罗月止早晨在家里吃了面,还高高兴兴给自己批了半天的假。
赵宗楠叫了樊楼的席面,更差人捧上一坛昂贵的蜜酒。罗月止很喜欢喝甜口的酒水,正想来上一盏,赵宗楠却叮嘱他不许动,下午还有正事要做,中午便不许饮酒,留着晚上再说。
“到底是什么事啊。”罗月止好奇得厉害,这些天他问了好多次,都没问出个结果。
赵宗楠极能沉得住气,分毫不退让,只是温言道:“用完饭再说。”
于是罗月止等到了吃完饭,又被带着消了会儿食,终于等到收礼物的时刻。
赵宗楠将一只窄窄的描金红漆木盒推到他面前。
“其实是很朴素的礼物,只怕叫你失望。”
“我哪儿敢相信你口中的朴素。玉簪?扇子?还是甚么稀罕的狼毫?”罗月止一边慢悠悠地拆盒,一边漫无边际地猜。
直到里面的物什露出全貌,罗月止才顿时丧失了游刃有余的笑意,猛地瞪大了眼睛,半晌移不开目光。
“这、这……”罗月止难得有这样手足无措的时候,险些连话都说不出。
木盒中躺着的,是再朴素不过的两支细木棍。
但细看之下,这两根木棍却生得奇怪,通体纤长、圆润、光滑,一端却被刀削成了尖尖的锥形,淡棕色的木杆之中,露出一段漆黑纯净的墨芯。
铅……
铅……
“铅笔啊?!”
这“朴素礼物”造成的冲击太大,罗月止几乎开始怀疑他的身份,紧张地盯着他:“你……”
赵宗楠却疑惑:“分明是石墨做的,为何要叫铅笔?”
……罗月止把嘴边的话咕嘟咽了回去。
“我想了很久要送些什么给你。珍奇异宝、玉器珊瑚我虽有很多,但思来想去都没甚么特别。到最后还是想着,该送你感兴趣的才好。”
“这是你之前同我提过的,还记得么?”
“这段时日我寻遍了京师的能工巧匠,还雇来一批制药炼丹的好手,放在京郊庄子里研制了好几个月,现在终于算是略有成就。”
罗月止喃喃道:“我不过是、我不过是随口提过一句。并不知道能否做成的。”
赵宗楠一双桃花眼中盛满笑意:“但这不是做成了吗?”
“赵长佑……”罗月止忍不住将他扑进被褥里,居高临下看着他,“赵长佑是神仙吗?”
赵宗楠难得见罗月止有如此作为。他并不挣扎,只微微抿着嘴笑,扶着身上人的腰身,竟还有些赧然的意思。
“看着比我预想的还要高兴。那便是送对了?”
“礼物哪儿来的对错之分。但我真是高兴。做梦也想不到你会做这样的事。”罗月止心中的震撼当真是难以言喻,甚至有点犯迷糊,都不知道该如何分说了。
方才赵宗楠坚决不许他喝酒……做得真对!
“距离你的生辰也没几个月了。”罗月止突然道,“你送我这样的大礼,我该拿甚么去还啊?”
赵宗楠坐起身来:“我可不会说什么不计回报的违心话。要送什么讨我欢心,那你就得自己琢磨了。”
说话之间,他又从袖中掏出一张契子来:“研制石墨笔的工坊就在这座庄子里。此农庄并非官家赏赐的皇庄,乃是儿时母亲赠予我的私产,这些年闲来种着几亩药田,僻静清闲,如今庄上的主事都是自己人,都是能信得过的。”
他将契子放在罗月止膝上:“你若愿意,这座小庄子也一并收下吧。”
罗月止面露迟疑。
“我就知道……”赵宗楠等了一会儿,见他不收,轻轻叹了口气,“不愿收也没关系,就先放在我这儿,我替月止收着。”
罗月止这才又活泛起来,笑呵呵同他说:“我要药田庄子也没什么用处,有这个小作坊在手,已经够我赚的了。”
“我虽差人造了这石墨笔,却根本想不通用处。”赵宗楠道。
“这笔我也试过的,实在是不习惯用,写起字来都不知道该如何使力,连深浅粗细都控制不了。不仅如此,石墨乃是干粉,不殷于纸,若袖口皮肤擦过了墨迹,即刻之间便会晕污……这是你想要的东西吗,还是说工序仍旧不对?”
罗月止笑得收都收不住:“就是这个东西。”
“你素来有新鲜主意,你说是便是吧。”赵宗楠并未深究,只是笑问他,“现下打算带你去作坊中看看,要去吗?”
“自然要去!”罗月止话音未落便翻身下了床,穿上鞋子便往外跑。
路过的阿晞阿织都被他吓了一跳,回过身目送这突然撒癔症的猫女婿,两对圆润猫眼写满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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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晞阿织:是要去参观小鱼干作坊吗?(猫猫困惑*2)
第148章 笔与民心
虽说宗室不许随意出京,但真到出城的时候,自然不可能有守军持兵械阻拦。
赵宗楠要去京郊的庄子上,事前支会大宗正司记录便可。
不过是要可怜倪四,登门去忍耐衙门的唠叨。
大宗正司人以保护皇亲贵胄安全为由,但逢报备,便要仔细问询去哪里、要见谁、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
比起管教,更像个守着森严门禁、苦口婆心的老管家。
倪四隐去同行之人,只说夏日晴爽,延国公不过是携府中仆从去京郊药庄散心,这才顺利得到了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