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214)
虽还是一副薄薄的身子骨,可看起来,却好像比之前更有力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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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宋时丰:老师!老师啊!老师你再多教我几天啊!老师!
罗月止:…………吵死。
第166章 修堤赞助
罗月止本以为黄州官吏勤政、弭盗安民,已然将黄州治理成了地方上的富硕之州。
可直到他顺着水路往南到了苏州,才知道什么叫做江南大郡,鱼米之乡。
苏州西傍太湖,东邻沧海,其中遍布湖泊河汊,州城乡县之中皆有水路河道。
罗月止一行人的交通用具乃是商客两用的大船,吨位大,吃水深,不方便入内河,便将船停泊在城外港口,留下船夫看管,而他带着阿虎与阿厚换乘轻舟前行。
罗月止特意在寒山寺休整了一宿再入州城,路过城外村落,一路所见的乡民虽同样是粗布缝衣,草藤织履,但人人穿戴齐整,面孔洁净,言笑宴宴,眉目间全无郁结之色。
这泽国风貌,同他在影视故事、旅游图赏中所见到的几乎别无二致,甚至更加鲜活美好。
“罗小官人有所不知,若再往前数八年,姑苏还不是如今模样。”
此时苏州城外下着小雨,寒山寺住持陪同罗月止坐与檐下观雨,双手合十,在茶烟雨雾中讲述道。
“姑苏外三面地势隆起,每逢此时节便有雨水成涝,久积不退,田多水患,民不得耕。直到八年前范公出任,断断续续做了两年知州,花大价钱招募游手,将茜泾、下张、七鸦、白茆、浒浦五河疏通,引太湖水东流入海,方才解姑苏之困。”
“这件事我听说过。”罗月止捧着茶盏,望向檐下水晶碎玉似的雨帘。
“范公勤于治水,二十年前便曾在楚州至通州一路修筑海堤,命名‘捍海堰’,其工事长达数百里,叫沿线生民得以返乡,安居乐业,时人感念其行,又称其为‘范公堤’。他八年前又在苏州治水,易其风貌,卓有成效。”
这都是他曾经听赵宗楠聊起的朝中旧事,如今恰逢时机,便说给了寒山寺的老和尚,权当闲聊。
罗月止继续道:“范公祖籍就在姑苏,按照我朝铨叙制度,他本该回避本籍,不能做家乡的父母官。这知苏州的差遣,还是朝中相公破格授予他的。”
更戏剧性的是,当年那位眼光卓著的相公,正是如今中书省中那位玩弄权术、到处给人使绊子的吕相。
庙堂之远,寻常人自然没得听闻。住持身边的小僧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连连赞叹:“既然如此,那这位吕相公实在是个慧眼如炬的好官!”
罗月止不知可否,低头喝了口热茶。
这位权相,当真是叫人说不出究竟是忠是奸。他既可以在朝中任人唯亲,打压异己,又会在危难之时突破常俗,选贤举能,挽救一州生民。
只能说他为官多年,侍奉两代君王,位极人臣,圣眷不息,当真是有原因的。
可这也正是罗月止心口堵得难受的原因之一。
如今的官家是极会用人的,放眼望去,本朝当真没有大奸之臣,只不过是立场不同,才导致相互攻歼,你方唱罢我登场,闹得乌糟糟一片。
可定睛一看,每个人身后都有赫赫政绩、累累治功,到头来茫然四顾,却不究竟该怪罪谁、打倒谁。
罗月止叹了口气。从前话本故事看多了,免不得想法片面了些。
现在方才想明白了。
政治之复杂,岂是杀一杀奸臣,清一清君侧便能拨云见日的?
“听说范公离任之后,还专门给中书上了份劄子,对吕相明说……”
罗月止半抬着头,像在回忆。他这自小得名的蔡州才子,将过目不忘的本事用在讲故事上,也当真是好使。
“他对吕相公明说,浙漕附近的州官与县令,皆要选择精心尽力的官吏,不能以寻常资格为标准授官,最怕他们到任之后阳奉阴违、贪图私利,不坚持治水,让水患重新成为朝廷之忧,且失东南之利。”
寒山寺小僧正是全神贯注,代入感极强地一个劲儿点头:“这是要的!这是要的!”
“我一路走过来,见农田碧绿如海,想必当时中书同意他的观点,派过来的官员确实继承了范公志向。”
罗月止笑问:“我明日便要进州城了。如今的知州与通判是什么样的人,住持可能同我说说?”
……
“我没工夫见什么京城来的进纳官。”
苏州通判李禹卿皱着眉头,把文书往桌案上一摔,语气生硬极了:“什么提举校勘,这差遣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近日多县上报雨水过多,溏沟淹塞,府中的吏员一个掰成两个使,公文都批不过来,谁有闲心陪他过家家!”
他挥手欲将主簿打发走:“你请他吃顿酒菜便得了,莫要来烦我!”
“那毕竟是官家金口玉言派来姑苏的提举官,只要一个主簿去招待不合礼制……”苏州主簿知道他最近脾气大,说话小心翼翼的,“那位提举还说呢,说自己有法子帮通判分忧。”
李禹卿眉毛拧成一坨:“他一个捐官人,既从未出任地方处理庶务,能有什么法子分忧?”
“罢了,你说的也有道理……”李通判将手中的笔搁下,脸色黑黑的,“他非要见我,那便见吧。”
罗月止在苏州赴的官宴,与寿州乃是天壤之别。
他进到窄窄的閣子里,但见桌案上最体面的菜,便是几条小小的、热油炸过的骨酥鱼,另有两碟绿叶菜,一盅豆腐鱼汤,还有一小碗蒸米。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连酒与茶都没有。
对了,还有桌子对面看上去不太友好的通判李禹卿。
李禹卿瞪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本来等着面见一个大腹便便、穿金带银的捐官人,却没想到走进来的是个衣着素净,白嫩文弱的小郎君。
操着一口汴梁官话,清清爽爽,就跟初夏湖畔新长出的荷叶瓣儿似的。
李禹卿愣了愣,把满身怨气往回收了收。
这捐官人竟然也不嫌弃席面简陋,提起衣袍坐在他对面,一口鱼汤一口饭,吃得斯斯文文高高兴兴,饭罢还称赞骨酥鱼脆软香甜,一副脾气顶好的模样。
……李禹卿心里反倒生出点别扭来。
李禹卿稍作解释:“如今忙着清淤修堤,税籴皆用在河道里,宴请的钱帛自然不例外,特殊时期,招待不周,还请提举体恤。”
“救济生民,自然是好事。”罗月止笑答,“等了好几日也没能见到通判,今日有幸得见,通判气色不大好,可是公事遭遇难处?通判既然这么说,难处是与钱帛有关?”
李禹卿沉默片刻,静静打量他,半晌后开口:“听闻罗提举早在七日前便到了姑苏,入州城之前,在附近村县逗留了几日,看来今天是有备而来?”
“提举既负皇命,是来考察我苏州的书籍刻印,为何对治水庶务如此关心?”
“提举校勘是公事,旁观水利是兴趣。我虽不才,却敬仰范公多时,既然来了此处,自然想尽一份自己的心力。”罗月止道。
“听闻姑苏岁纳苗米三十四万斛,而早些年范公治理五河,工期未满,几个月时间便用了粮草近二十万。”
“我这几日等不到通判,闲来无事,便帮通判算了笔账。”罗月止温言道。
“如今距离上次治河已过八年,各县下属的河道新淤当除,其中耗费的钱粮起码也要十五万,这还算是负担得起。”
“但我前几日还听说,李通判想要增筑太湖长堤?”
罗月止端坐在椅中望向李禹卿:“此举既成,可利万民,是件大好事。可一丈堤坝一两金。修堤过程中,役夫失足溺亡,民意消极反复更是在所难免,安抚救济更是笔大开销。其中压力如何,应当不必我来多嘴。若不开通财路,此举怕是难以坚持。”
“我自是知晓。”李禹卿面色微冷,“二十年前范公于西溪修筑海坝,潮势凶猛,四万役夫溺死了几百人,朝中反对之声鼎沸,但范公扛下来了,故而能成大事。今我欲修太湖堤,其潮势比不得彼时狂风恶浪,我虽不及范公雄才,但既已立誓,就该坚持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