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老大死后含泪苟活(76)
“你现在回去和他们一起搬走,柜子里的日记本你也带上,好好照顾禾奚。”
我的声音最后一刻才提高:“现在就答应我。”
……
储妍走后,我把沾上血迹的外套脱下扔到地上,确认身上没有一丝气味和痕迹,我开车回到禾家。
我推开车门下来,还没站起来就听见有人叫我,我抬头看去。
禾奚被做了一晚上的退烧措施,现在还有点难受,但已经能走能动了,他举着伞小跑着走过来,稀里糊涂地把伞抬高罩在我头上:“我们都收拾好了,你怎么才回来……出门没带伞吗,身上也都湿了。”
我垂眸,久久地看了眼禾奚的脸,半晌后,我拿出袋子里的退烧贴,捉过禾奚的手把盒子放在他手里:“等下上车换这个贴上。”
禾奚捏紧盒子,匆匆看了下,答应下来:“好,你先回家吹干一下,吹完换件衣服我们就走。”
禾奚说着就转身要走,往前走半步,发觉我没有动,疑惑地转头看向我,于是我说:“我就不走了。”
禾奚下意识:“啊?”
他抓着伞柄的手有点无措地紧了下,刚才雨太大了,这一刻他才发觉我脸色有点不对:“不走,那你要去哪……”
远处的黑车滴了声,是董事长担心禾奚在外吹风太久着凉,让司机按铃催促了下,我猜测储妍还没有来得及和他们说。
低头想了想,慢慢地开口:“我的朋友和事业都在这里,我没办法一下割舍。马上要毕业了,我打算和朋友一起去国外,那样的生活是我追求的。”
“在禾家我没有自由,今天这样东奔西走的计划不知道以后还要发生几次,有点窒息,”我顿了下,看着他,“所以不想去了。”
话一说出口,禾奚连同雨丝一起静了瞬。
我直直看着伞沿下的那张脸,地上的水面照出我平静的神色,我抬手拉高了一点禾奚的衣领,擦去他下巴上的一点雨珠:“去吧,爸在等着你。”
禾奚被轻轻推了一下,终于从失魂的状态回过神,他抬起头看我:“可是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你明明上午还答应会走。”
捕捉到我的哪一句话,他吞咽了下,小心翼翼问:“爱我会让你觉得有一点辛苦吗?”
时间静静流淌,我长时间不回答。他失神地怔住愣了好一会,慢慢蹲下,任由洋洋洒洒的雨丝飘打在肩头:“是哪一方面呢,是我太烦了吗,我要的太多了?”
我皱了下眉,把地上的伞捡起来,模模糊糊尝到从舌尖蔓延出来的血腥味,我说:“没有。”
“那为什么不走,”他哽咽了下,生病的人大多脆弱,如果是平时他大概会叫我想滚就滚,可现在他是病人,“你说的那些……根本不是理由,都能解决,你不走就是因为觉得我让你窒息,不想和我们来往了是吗?”
我觉得我也发烧了,头有点昏,垂眼想扶起禾奚:“宝宝,不要淋雨。”
禾奚避开我的手:“别那么叫我!”
昨天烧了一晚上,禾奚根本受不了在这种天气待这么久,他呼了口气,一点点站起来,我视线顺着抬上去,低声嘱咐:“到了后,记得喝药。”
“我和我妈闹了点矛盾,今后可能就不常见了……以后你好好的吧,祝你长命百岁,祝你婚姻顺利,祝你上理想学校,祝你过美满生活。”
禾奚脸色微白,慢慢握紧伞,他轻轻重复了遍:“婚姻顺利?”
他抬起眼看向我,很认真地用眼神一点一点刮过我,像是没找到任何一点痛心的痕迹,他轻抿了嘴唇,发出声音的同一时刻,眼泪也掉了颗:“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他眼眶通红地看着我,眼底的恨意烧得我难以呼吸。
“我谢谢你对我有这么多祝愿,但是我没你那么博大的胸怀,你说你要去国外,那好,随便你,那是你的自由,但是你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储应珣,你太狠了,我祝你从此以后每一天都不好过。”
不远处禾家的黑车静静躺在雨幕里,只有车尾灯亮着橘黄色的灯光,禾奚撑着伞背对着那光,还在生病的脸颊没有什么血色,他最后看我一眼,将手腕上的平安扣扯下来,丢垃圾似的扔到我面前。
吊坠砸到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挨到我的鞋子,停了下,倒了下去。
我的心脏也好像颤了下。
我站着没有动,眼中的身影撑着伞转过身直直朝黑车走去,砰地一声车门关上,黑车在雨中停留两分钟,悠悠往前驶去,半开的车窗慢慢升起,我最后看到的是禾奚冷冷的目光。
十六岁以后,我一直都和储妍生活。
我很难获得快乐——我失去了这种能力。
禾奚是让我重新感觉到快乐是什么感觉的人。
和他住在一起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在透支生命里所有的幸运,我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透支完,我每天战战兢兢、患得患失地等。而这一天终于到来,悬在空中的重锤终于落下,砸得我面目全非。
禾奚看过来的眼神让我知道,那样的日子不会再有了。没有人会冲过来抱我,没有人会弯着眼睛叫我小储同志,也没有人会每天抱着狗非要挤我的被窝。
我慢吞吞弯下腰,捡起地上的平安扣。将吊坠攥在手里,我往外走去,模模糊糊走到一个地方,忽然佝偻着背捂住嘴,过了两分钟,有人跑过来把一个袋子捂在我口鼻上:“再这样……呼吸性碱中毒……慢慢呼吸……”
……
我当晚就自首了,透露了禾文旭的尸体所在处,坦白了自己怎么杀的人,属于我的惩罚也不出意外地接踵而来。
十年牢狱。
十年不见天光。
宝贝儿你赢了,你说得对,我的确每一天都不好过。
第36章
“357号,洗澡时间结束。”
狱警站在门外用不大的音量提醒我,我用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头发,伸手将门打开,对上外面一个中年男人的视线。
男人穿着庐原一监的制服,布料贴在四肢上能看出非常合身,胸口处也挂着个昭示身份的牌子,一表非凡,很是体面,此时脸上正挂着为难对我说:“已经超十分钟了,你今天身体不舒服吗?”
自从上回我见这人差点摔倒扶了他一把后,他便对我挺友好,偶尔会开小灶让我洗澡洗久一点,他貌似将我单方面当成了他的朋友,有时还会向我哭诉他工作还有恋爱上的烦恼。
虽然我对他的行径感到百思不解,但这是他的自由,我无法干预任何一个人的行为自由。
狱所的洗发露有一种廉价的浓香,我用毛巾又擦了两遍头发,摇了摇头,否认他后半句话。
狱警对我的疏远习以为常,他上前拉住门,然后和我转身一起朝走廊另一边走去,他瞧我两眼,眼角露出笑纹:“那能不能问问,你怎么突然申请在这个点洗澡?有点不太对劲。”
最后几个字还没落地,我脸色缓缓地发生了变化,因为他的话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下午睡觉时做的一个梦。
监狱双人间狭窄又逼仄,小房间里的遮光帘从两边被人牢牢向中间拉住,不见一丝亮光。
我躺在自己的床位上,枕着硬邦邦的枕头稍作休息,突然听见旁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很轻微,但在这种环境下又实在难以忽视。
明明记得对床出去了,现在应该没人,怎么会有声音,我抱着这样的想法将头转到另一边,然后,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黑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