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命老大死后含泪苟活(78)
张若满擦得大汗淋漓,回头见狱警的视线不在这边,积极的劲就散了,他走过来看看我,眼神变得奇异:“储应珣,你知道我走过来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吗?”
我作出洗耳恭听状:“想什么?”
张若满煞有其事说:“你和这个监狱特别格格不入。”
他把一条抹布扔在桌子上,佝偻着背擦了两下汗:“你是我见过出狱欲望最不强烈的一个,这间屋子里的人哪个不比你强,争分夺秒地在狱警面前孔雀开屏装模作样,就连那狱警一小时下来活动量都比你大。”
他仿佛越想越不能理解,探着头看我,手里的抹布味都要冲到我鼻子下方,“我是说真的,你被判了十年,现在还有七年,你就不想早点出去?”
我手里顿了下,半晌半开玩笑:“想,也不是很想,就像你说的,出去以后年老色衰没人要我了。”
张若满拧起那双杂乱的眉毛,双眼瞪住我,不赞同的神色几乎要从里面冲破出来:“你才多大,出去以后是男人最有味道的年龄懂不懂?”
我没说话,一手撑在桌沿垂眸看着他。
“唉,好吧,我真看不懂你。”
张若满是个人精,看出我不欲多聊,只好拿着抹布去了另一边,故意晃着不经意地走到狱警的视野范围中。
劳改的这一小时很枯燥,毕竟活不多,考验的是在狱警面前的演技,如何将一个桌子表情正常地反复擦三遍大概是所有人的必修课。
解散拉铃响起的时候,我不出意外听到众多压抑在胸腔的松气声,众多人活过来一样,将清洗工具各归各位,压抑住兴奋往外走。
我抬眼看了下墙壁新闻联播右下角的时间,加快速度。
张若满把抹布洗干净以后,想要拉上我一起去洗澡,他仿佛离不开人,做任何事都要有一个伴,但我还有急事,临走前忘记和他说,他想要找我时我已经快离开了这栋楼。
他扒着门框探出头,看着走廊里我已经快变成一个黑点的背影,扯高嗓子喊我:“储应珣,你干嘛去啊!”
当时我已经踩上了楼梯几步下到一楼,张若满自然没有喊住我,他低头嗅了嗅自己手掌里萦绕不散的抹布臭味,真情实感呕了一声。
冲去洗手池挤出乳露狂洗几次后,那股味道终于淡了点,张若满再次嗅自己的手掌心,这回脸色稍好,双手蹭上衣服抹了抹,忽然低声嘀咕:“怎么跑那么快,回去能见到老婆还是怎么着?”
我冒雨跑回宿舍,打开那间沉闷的双人间时,我的对床位置还是空的,我不顾衣服上滴答滴答往下滑的雨珠,黑瞳紧紧地锁定住窗户。
窗户漆黑如墨,房间里有一种焦虑分子在膨胀游窜,而我的心情也如同火山爆发前的阶段,只要再等上一分钟,火山就会轰然爆出岩浆。
我盯着那四角窗口,听了将近五分钟的雨声,忍不住要皱起眉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了愈加清晰的哗哗声。
原本紧闭的窗户从外面被推开了,雨丝倾斜飞进来,只见一个篮球大的黄色石头撑着一把迷你小伞,将一双穿着迷你运动鞋的脚踩在窗沿,风尘仆仆地走进来。
窗户边上就有一张桌子,黄色石头跳下去,眼见桌面滴答下好几滴雨水,他脸色突变,忙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狂擦。
擦到没有一丁点雨滴,他才抬起脑袋憨憨地看向我:“晚上好,你的小3回来啦!”
一颗长着人脸和四肢的石头说话了。
对此,我脸色不变,问:“拍到了吗?”
听到这话,黄色石头仿佛很自满,鼻子像匹诺曹一样,迅速变长,他得意洋洋叉着腰:“当然,我今天拍了足足五分钟!还是高清镜头,任何细微表情都能看清。”
我看了眼他顶到天花板的鼻子,预测对床还有半小时才会回来,淡淡说:“现在放。”
黄色石头被我拎住后衣领吊在空中晃了几下腿,“男人不能这么急哄哄的知道吗……哎呀哎呀别那么看我,我这就放。”
砰嗵一声,失去拉力的黄色石头一个屁股墩坐在桌上,他也不敢骂,犟着脖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和他身量同样迷你的摄像头。
我刚入狱没多久,原本以为要日复一日过下去,生活跟我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
那一个星期我和所有进来的犯人一样,被带去熟悉吃饭、工作、洗浴的地点,每去一个地方,我都能感觉到后面有视线在追随,极为阴魂不散。
最初我以为是这狱所里的老前辈要找我麻烦,也做好了犯事的准备,但后来一次机缘巧合下我才发现,那一星期一直追着我不放的不是人,而是一块石头。
这石头被我从墙角里拎出来,马上放弃所有抵抗,坦白这几天没日没夜跟踪我的人就是他,但他是事出有因,而且在我洗浴时候都有回避,很有分寸。
当时他的原话是:“我是从大海里诞生的系统,我叫33,你可以叫我小3,我是应遗憾而生的好系统,只要你完成任务,我可以解决你的遗憾。”
我对他会说话这件不怎么好奇,对他所说的东西其实也没怎么放进脑子里,只是问他,什么任务。
他便一下紧张起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时机到了我才能告诉你,这之前我会一直跟着你身边,我可以帮你拍禾奚的视频!
听见他说的话,我终于有了波动,那点波动就是最好的在乎证据,我因为他放出的诱饵,准许了他在我身边跟着。
从那以后,他每晚都会从窗口进来,将每天拍到的禾奚视频放给我看,我饮鸩止渴,每段视频看很多遍,看着禾奚一点一点长大,借此弥补我不在他身边的缺憾。
哪怕只有很短一段,哪怕只能远远看到,都没有关系,因为我曾经以为会再也看不到了。
轻微的一声响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抬起头,空中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面屏幕。
我喉结微动,定定看住那一秒秒变换画面的屏幕,只见屏幕上方有两人。
禾奚又长开了一点,皮肤是和别人不在同一个图层的白皙和滑嫩,双腿细直,他好像刚下课,低头玩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还没走出校门,一辆黑车悠悠停在他身边,禾奚看过去的时候车门就被打开了,一个看起来挺年轻的富家少爷大步走下来。
禾奚连脸色都来不及变,就被富少爷猴急地捉住肩头。
禾奚被钳住肩膀推进了门,在坐上垫子前连鞋子都被蹭掉一只,他知道自己和对方的体力悬殊,也清楚自己的双手双腿经不起蛮力,挺干脆便软下骨头,让人推着、半抱着挤上了车。
身后的富家少爷紧跟上来,砰地关上门,一眼盯住禾奚委屈地叫道:“禾奚……”
“干嘛……”
禾奚软哑应了声,应完便抬起头,好像看了好久才想起前面的人是谁。
他慢慢抬起胳膊,用一只手勾住领口向下扯,露出贝肉一样的侧颈,上面有一个鲜红的手印,接着侧头道:“你不知道你把我弄疼了吗?”
“弄疼了?我看看……真的红了,对不起,但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问,你最近为什么不理我。”
禾奚只露了一下脖子就把衣服扯了回去,一脸漠然在车厢角落里抬起头,下一刻似乎感知到男人要靠近自己,抬起脚就踩上去,不顾人心情便踩在对方胸膛上。
他侧躺倚住车门,一条腿懒懒抵住男人的胸,踩了一下对方还不走,富少被禾奚迷蒙的眼睛勾得大为光火,竟然直接上手抓住自己胸膛上的脚。禾奚被抵住不得不向后退,后背磨在车门上,他皱起眉问:“你是真不清楚还是假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