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63)
要我看,光凭我们,想杀了他为兰陵兄报仇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要想让他死,为今之计,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件事告诉天君,天君一定容纳不了这个贱人一二再而三的背叛他!”
王月卿越听越冷静,她想起碧霄仙子在她手上写下的两个字,又忽然想起沈晏清轻轻的与她说:“人生在世,不必拘谨太过,痛快便好。”
这句话在她的脑子回旋。
和刚才不敢相信沈公子竟然是天君的道侣不一样,王月卿完全的相信乔木春的话,甚至甘愿相信沈晏清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婊|子,她宁愿相信这个——只要沈晏清没有爱着明鸿就好。
只要沈晏清没有真的爱上别人就好。
沈晏清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
王月卿的心紧张地砰砰跳起来,她注视着还在喋喋不休要将这件事告诉天君的乔木春,目光渐渐变得阴冷。
——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天君知道了。
王月卿悄悄地下定了决心,她要将这个秘密咽进肚子。
当然,得将秘密藏起来的人不光是她自己。
王月卿的手自然地下垂,摸着腰间盘着的软剑,再缓缓的起身。
乔木春回头看向她:“月卿你起来做什么——”
一瞬间,这柄软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乔木春的身体。也正是这一刹那,两人相识的情谊,还有王月卿对柳兰陵全部的爱,就此灰飞烟灭。
她此刻只有一个念头,再不能让这件事被别人知道了,这是她与沈晏清专属的秘密。
怕一剑不够,王月卿将软剑抽出,再狠狠扎入。
一下、再一下……乔木春“扑通”倒在了地上,血迹顺着青砖蜿蜒。
在乔木春意识尚存的最后,王月卿拖着他的脚往外去,她正在自言自语:“这事再不能让旁人知道了,对沈公子的名声不好。”
小院后有两头乔木春饲养着的灵猪,王月卿冷酷的拖着乔木春的尸体去了猪圈,看着猪齿搅碎血肉骨渣,这两头猪难得吃到荤腥,“咯噔咯噔”啃食的声音像是尖利的指甲挠在石板上,惊悚可怖。
王月卿一摸地上的血迹,这人血还是热的。
她再低头看向猪圈,石槽里弹了一颗眼珠。
血溅在她的衣袖袄裙上,看着乔木春死不瞑目的眼睛,王月卿心头冰凉,却感受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宁静,她有这样一个念头: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
在这样清晰的念头之下,她久久未动的瓶颈,竟然松动了。
气息攀升突破的同时,她情不自禁的扭头望向远处,那是月亮、那是玉芙楼,同样一片皎皎的月色照耀在王月卿的脸上。
这令她回想起那个夜晚,想起她第一次到玉芙楼痛哭了一个下午的夜晚,她推门出去,而花瓶旁秀色动人的沈晏清回过头冲她一笑。那是怦然心动的滋味。
王月卿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她不该继续这样妄想下去。可她再次无法控制自己了,温婉的脸上扭曲着生出了一丝隐隐的恨意,她觉得天君太过于自私了。
沈晏清这样美丽的人该是属于所有人的,而不该仅被一人独占。
天君凭什么一个人享有他呢?
她也想要,她凭什么不能拥有。
凤鸟哀鸣的惨叫越发的凄厉,顺着王月卿眺望的目光拨开浓白的雾气,在玉芙楼的背面,那是一座乌漆的丛林,高悬的月亮映着宫阙的一角。
归墟山上的销魂灯正静静的燃烧着。
第161章
百年一晃而过。又是一届万宗会。
南陵城车马骈阗。
十六道城门皆被围得水泄不通。
城中央,无数低矮的院落恭绕一座高高矗立的八层宝塔。
正对着这座宝塔的,有一家两层高的酒肆茶楼,老板用木板在楼外搭了个小棚。棚内有几口水缸,养了金鱼,栽种了几朵荷花。棚上是满面垂下滕丝的爬山滕,绿意盎然,凉风送爽。
这时雨过天晴不久,忽而又雷声轰隆一响,阴云滚滚,撒起豆大的雨珠。
几个修仙者正坐在这小棚中,听着雨打敲石声。
一个矮胖男子瞧着外头高耸的宝塔,来往不停的马车,感慨道:“来往英杰无数,也不知道这次万宗会谁能取得魁首。”
他年纪已过百岁,上不了抚云楼,但万宗会关息五域,说不上事不关己,总是好奇下一位青年才俊究竟是谁。
“嘿嘿,那还用猜,不是天清门的、就要是太墟天宫的弟子。”一青衫老者抚着白须道:“这两者之间,又要以天清门的胜算更大。连着三届万宗会皆在这南陵城举办了,这里占了多少的地利。”
这茶楼外的木棚不大,两人对话又无压低声量,在场皆是修仙者,几句话清晰入耳,此地在南陵城,自然有人不服。
一头戴斗笠女子冷笑:“你这话岂不是说前几次万宗会的魁首皆是得了地利便宜,算不得真才实学?”
青衫老者看向这女子,尴尬一笑:“这话老道我可没说。”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话。
再一人一掌拍在桌上:“他不敢说就算了,那就算我说了。”
“我就要说这百年一届的万宗会魁首,实则并无什么没有真才实学。你当要我如何了?”
众人瞧他看去,此人外貌年纪瞧着不大,嘴唇上两撇修剪得当的长须,约莫三十的模样。
但修行者最忌讳单凭外貌推论修为,他既然敢在南陵城大放厥词,想来手上应该有几分真功夫。
他冷笑道:“万宗会百年一届,每次甄选出来的天骄虽确实乃是五域之中新生代年轻人里少有的人杰。”
“可这百年一届,数万年下来,也是万万的人山人海,又有谁真正成了才的?多半是半途夭折,或是渐渐泯然众人了。”
“修仙一途讲究天资和运道,考验的是人的心性和忍得住修行寂寞的耐力,往往有厚积薄发者,从来是后来者居上,要不我们修行个什么劲?”
“你且瞧太墟天宫的明鸿天君,宝山的长眉老人,火沙的金蜥娘子……就是那昆仑剑宗失踪多年的凌霄剑尊,他们这几位尊者算得上是修仙界的泰斗巨擘了吧?又谁靠得是在当年的万宗会上扬名的。”
“他们那些年头时的万宗会魁首又是谁,还有人记得不?”
“远的不提,就说那上届的白衡——听说他是天清门白家的继承人,自小修行资源堆积如山,又是名门正派,家学渊源。”
“他既然是白阳成的嫡孙、白奉的儿子,能做魁首不叫人奇怪,可你看他这百年里做了什么?”
“哼哼。
什么都没做,还屡次犯下大错,差点被天清门除名!”
“当年他的手下败将,早就个个闯出了侠义名声,要不像那方回渡过天劫,钦定成了太墟天宫的几大宫主,修为深不可测。
像昆仑剑宗的端英、玄都的徐斡,这些人如今哪一个不是现在赫赫有名的人物?”
他说到这里,在场几人互相对视几眼,再点点头,细想确实有理。
最先说话的胖子道:“看来修行确实不到最后不见真章,这位兄台说得有理。”
“但我觉得那白衡也算不上只靠着家族荫蔽而沽名汋誉的小人,当年万宗会,身份与他相当家世比他显赫的更比比有之。”
“他既能力压群雄,也不见得就是个草包。”
斗笠女子接话道:“正是。”
说着,她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说道:“当年万宗会,我与这白衡一面之缘。他在抚云宝塔幻化出的风声草原上,一气化三剑,以金丹修为一口气斩杀了三头金丹后期的白毛雕。”
“此事我亲眼所见,半点不假。
如此剑道造诣,当然不是草包。”
青衫老者嘀咕了一句:“说不得是宝剑之利,趁了法器之危。”——更何况这抚云塔本就是天清门白家的所有物,说不得是有人偷偷操控,好叫白衡扬名立万。
后半句话牵涉暗指天清门徇私枉法,他这把老骨头得罪不起这庞然大物,心中暗想这话说不定会有人来替他说,于是闭嘴不敢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