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183)
沈晏清说:“我哪里怕他,我怕他就不和你苟|合了。我是恨他,恨到要他身败名裂,要他终身悔恨。你不懂我,我不和你说了。”说着,他抱起金玉开的尸首,走到院子里。
这院子里栽了一株比楼房还高的槐树,他在槐树的树根底下刨了个大坑,将金玉开埋进去。
全程亲力亲为。
等天亮,沈晏清埋好了金玉开的尸体,他在槐树上刻字:沈晏清亡夫之墓。
等树木一日日拔高生长,这一行字结成树瘢,字迹模糊,这就成了只有沈晏清才能知道的秘密。
王月卿走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魔尊走了。”
沈晏清在树底下,静坐到日过树稍,拍拍身上的尘土起身:“白衡做些什么了?”
在明鸿亲自押着他回琴川前,他才不会回去,说自己要回去见明鸿,是拿来骗谢璟的借口。
王月卿说:“不知道。昨天金玉开杀白家满门时,留下了一个活口,是白衡的师兄,他亲自作证杀人的是白衡,偏偏白衡现在下落不明,金玉开就是白衡一事已成确凿。”
“天清门的掌门王重岳一同死在白家,现在天清门和昆仑剑宗上下皆愤,誓要杀了白衡不可。万宗会是办不下去了,有人提议改办‘屠龙大会’。”
沈晏清轻笑:“好吧。我们得花些时间去找这个胆小鬼了。”
白衡在树上挂了小半月,终于明白,他要真的想要寻死,光靠在树上荡秋千是行不通的。
他这半个月来,一直挂在树上,偶尔有几辆马车驶过,他敛气隐匿的法术修行的太好,常人赶路也想不到要往头顶上看。
是以这半月来,没人发现被通缉得沸沸扬扬的白衡兼金玉开,就在南陵城外五百米不到的林子里心情沮丧地挂着。
而白衡没和人说过话,不知晓白家惨遭灭门一事。
他觉得奇怪,爹娘掌门不是说要抓他修炼秘术吗,人呢?左等右等,一个人影都没等到。
南陵城内,屠龙大会办得如火如荼。
他们先选定了盟主,再划分了区域,定下了各州的州长,胡吃海喝了一顿后,最后派出了三个小兵去白衡最不可能去的西域,探查这穷凶极恶的魔头的下落。
诸事皆宜,大事敲定。既然这次的万宗会是办不得了,大伙生怕这屠龙大会的消息真传到白衡的耳朵里,立即就一拥而散了。
这天风和日丽。
白衡还挂在树上晒太阳,一辆马车从西南方向驶向东方。车辙深深,里面载了不少东西。
在距离白衡挂着的这棵树还有三四百米的时候,几十个躲在草丛许久的大汉持刀纵出拦住了这辆马车。
白衡挂在这儿当了半月吊死鬼,头一回见到这等事,为了让自己看得更清楚点,他脚一踢树,挂在树上的腰带转了个圈,自然而然的瞧见了全景。
马车里出来一个约莫二十来岁金丹修为的年轻人,与这些大汉厮杀起来。
白衡看出此人应该来自南陵城附近的水月洞。
水月洞是附近地域仅次于天清门的大型势力,宗门的入口在一大片泥潭中,待到冬天淤泥结冰净如天镜,倒影水月,得名水月潭,潭底生有空穴,就是水月洞的由来。
水月洞的人最是擅长轻功,身法刀剑皆是滑溜至极,非常棘手。
不过水月洞人是家宗一体,若无大事,水月洞的人不会轻易出水月潭。
白衡从前没和水月洞的人交手过,见那年轻人功夫不错,饶有兴致看了一阵。
他看出这个年轻人晋升金丹不久,根基不稳,而另外几十个大汉不仅拳脚老道,对水月洞家传的功法造诣更深,知道这个年轻人落败是早晚的事情。
眼见着这人一念之差,身中数剑,口吐鲜血地退回马车内,另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哭着响起:“够了,够了!三伯父,七叔,你们就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他掀开马车的帘子走出来,一张相较男子脸庞略显娇俏秀丽的脸上,鼻头微红,啜泣道:“我不会跟你们回去的,我和云哥私定了终身的,你们要想杀了他,我也不活了。”说着他左手一翻,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颈处。
被这年轻男子称为三伯父的是个虎脸浓眉的高壮男子,他怒道:“殷临!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喜欢男人,你爹没斥责你,反而给你办招亲,那么多大好男儿你不要,和陈飞云这个废物偷偷私奔。现在招亲大会办到一半,你爹怎么和大家伙儿交代!”
他另一个七叔说:“你今日必须和我们回去,陈飞云要真心和你在一起,就必须在今晚上的比武招亲里拔得头筹,否则我们不会认的,以他的资质,一个端茶倒水都嫌不够格的下人凭什么娶你?!”
殷临说:“我不管,我喜欢他,我不管他的身份是什么,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他哭起来,“我偷听我爹爹和娘说话了,今天晚上他要真去比武了,百虎门的赵暄会打死他的!”
“嘿嘿,他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三伯父说,“他本来一个孤子,被族长收留做弟子,已是走了天底下的大运,他还有这个熊心豹子胆敢肖想你,现在才打死他已经算是便宜他了!”
殷临彻底寒了心:“你们要么放我们俩走,要么把我们俩的尸体带回去。”
这时陈飞云虚弱地从马车内爬出来,他的肤色偏麦色,五官刀刻分明,长得很英俊,但这份英俊略带苦气,颇有一种吃苦耐劳的听话劲。
陈飞云抓住殷临持着匕首的手:“临儿,算了,你和他们回去吧。”他垂下头,“家族里的惩罚我知道,反正我横竖是活不成了,临儿你割了我的头去向师父认错吧。”
殷临拼命摇头:“我不要、我不要,是我引诱你的,我发过誓的,要死一起死。”
第182章
殷临的七叔斜着眼瞧这对苦命鸳鸯:“你想不要就不要吗,陈飞云说得不错,你杀了他把他的头带回水月洞和你爹认错吧,否则你今日私奔之事追究起来,大哥不会饶你的!”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将这桩不光彩的私奔抖了一干二净。
殷临是水月洞族长的幼子,算得上极尽宠爱、身份显赫,倘若是别人,也就算了。可偏偏他爱上是非常不成器的陈飞云。
陈飞云从幼时被殷家收养就是半徒半奴,后来修炼数百年都未成器,就被彻底的放弃。
直到殷临出生后,殷家正缺人手,便被水月洞的族长赐给殷临做“师兄”。说是师兄,实际上就是他的奴隶。
谁也没想到殷临会爱上陈飞云。他怎么能爱上陈飞云呢。这就像人爱上一只鸡、一只鸭、一只鸟,一样天方夜谭,一样的荒谬。
他的三伯父冷说:“你要是舍不得,我们替你做。殷临,你有大好的前程,何必浪费在他身上!今日过后,你回去向你爹认错,我们全当无事发生,你还是少族长,将来娶十七八个男宠做妻妾,全都无所谓。但你不能跟他走!”
殷临不理会别人说的话,一双含情美目一瞬不瞬只看着陈飞云。
陈飞云同样也看着他,不过他看了一会儿,就移开了眼睛,睫毛一抖,显得瑟缩和软弱:“阿临——”
殷临像是察觉到他想要退让的意味,轻声的同样喊陈飞云的名字:“云哥?”
陈飞云不回应。
殷临骤然地沉下脸,厉声道:“陈飞云你说话!”
陈飞云低声说:“唉,你让我说什么,我们俩是逃不出去了,我横竖要死,你、你能好好的,族长不会让你出事的——”
陈飞云一句话没说完,殷临发狠地打断:“好啊,你死我也死,谁能独活!”
他一刀子捅进自己肚子里,却半点不觉得疼,反而阴恻恻的说:“陈飞云,刚刚的话,你再说一遍?”
给陈飞云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说一遍了。
他抖着手,想找伤药给殷临止血,殷临一把推开他:“你不是死人吗,死人不在墓地里躺着,你演什么没嘴的僵尸,滚!”
过来阻止他俩私奔的水月洞族老家仆这才反应过来,像是几十只穿了花衣服的节肢动物,手脚敏捷地涌过去,尖叫声此起彼伏。“天杀的,谁干的!”他们叫嚷着,“好多血呢!”“有没有伤药!伤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