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一缕烟(33)
谭知静这时打断了他一下,笑他:“奇怪的想法。”
余初也笑了,“那你觉得我说我高考前不和你联系了,也奇怪吗?”
“有点儿,但是有道理。”
余初笑得更甜了,“我想,我还是去找那个老师上课吧,据说那老师可会带考生了,我爸好不容易才托人约上的,虽然有点儿远,但是路上我坐车里也能背会儿东西,你不是说我得多记多背吗?”
“嗯,找有经验的老师做考前突击是个不错的办法。”
“那……”余初笑着,却忽然眼圈一红,忙把脸埋进臂弯里,让自己躲到屏幕外面。
谭知静等了一会儿,轻声安慰他:“怎么还哭了呢?”余初那边的画面里空荡荡的,花里胡哨的海报静静地贴在墙上,谭知静的声音更加温柔:“这么舍不得吗?”
余初闷声闷气地“嗯”了一声。
“还有两个多月。”
余初又“嗯”了一声,两人像是换过来了,一直说话的是谭知静,他就只会“嗯”。
谭知静等余初调整好了,重新回到屏幕里,笑着逗他:“你从小就这么爱哭吗?有人说你像小女孩儿吗?”
余初带着鼻音嗡嗡地说:“我在别人面前不哭。”
谭知静没有说话,不知信了没有。
“二模加油,好好准备,好吗?”
“我会的!”余初用力点头。
“把物理和数学课本多翻两遍,其他科目也别落下,保持做题的手感。”
“好!”
谭知静又交待了几句,似乎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祝你高考顺利。”
“知静哥哥!”余初忙喊他,“高考完一定要说话算数,你肯定会说话算数的,是吗?”
谭知静笑着点点头。
“知静哥哥,我喜欢你,你可千万别忘了。”
“不会忘。”
“那……”余初眼圈又红了,哽咽着坚持说完:“知静哥哥,晚安,希望你晚上睡个好觉,做个好梦。”
“你也是。”
高考考完最后一门,余初跟着人流往学校大门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忽然刮起一阵猛烈的强风,吹得人睁不开眼,所有人都用手里的文具袋挡在脸前。
等风停了,余初把文具袋从脸前拿下来,在乌泱泱的人群上方看到蔚蓝的天空,忽然明白高考这件事对自己意味着什么。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被什么压着,让他往前迈步时直不起腰、抬不起头,只能看着自己的双脚;现在他终于感到有一样事物是在他前方的,让他努力想把腰直起来,想看着前面,吸引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
他第一次如此发自内心地想做好一件与自己有关的事。
其实也并不是高考,而是知静哥哥希望他认真去准备高考这件事——那始终在他眼前吸引着他的,其实是知静哥哥。一直都是知静哥哥,只有知静哥哥。
他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个人可不可以把另一个人当做毕生的信仰,他只是自然而然就这样做了。
第36章 你没忘吧?
许多考生都是由父母两个人一起来接的,余初除了有妈妈和余庆春来接,还有一名司机。他坐进车里,先要来自己手机,一边应付着家长的询问,一边迫不及待给谭知静发消息:“我考完了。”
没有回复。
余初攥着手机等着,他把手机静音了,唯独把谭知静设为特别联系人,如果谭知静回复他,他的手心立马就能知道。可手机像是睡着了,始终没有动静,让耳边余庆春的说话声越来越烦人。
郑铎打来电话,余初忙接起来,以此逃离余庆春对他未来的设计,也逃离等待的折磨。
郑铎让余初帮忙约小佳和李思敏一起吃晚饭。
“你自己干嘛不约?”余初漠然地问,“我跟她俩都不熟。”
郑铎的声音里透着害臊,问余初:“是不是哥们儿?帮个忙!”
“非得今天吗?”他今天只想见谭知静。
“她们住校生就在学校住这一晚,明天就都走了,我怕来不及。”
余初把手机从耳边拿至眼前,最后确认了一遍,谭知静没有回复他,便把手机重新举起来,说:“好。”
他发了几条信息,帮郑铎达成心愿,也帮自己在余庆春那里请了一顿晚饭的假。在同学面前守着手机比在余庆春面前方便。
“我和你郑叔约了明天给你们俩办个庆功宴。”余庆春坐在副驾上,回过头来对余初说。
余初本来懒洋洋地倚着靠背假装疲累,闻言睁开眼,暗藏期待地等他继续说下去。他知道余庆春是个滴水不漏的人,再小的事也不会落下。
果然,余庆春接着说:“叫着你谭老师一起。”
余初压抑住激动,只表现出喜悦的边角余料,说:“好呀。”
余庆春又问他:“中午还是晚上?”
当然是越早越好,余初脱口而出:“中午吧!”忽又想到谭知静也许不喜欢白天就参加应酬,便改口:“要不还是晚上吧,我怕今天跟郑铎玩儿得晚,明天起不来。”
余庆春说:“那我跟老郑说,约明天晚上。”又问,“你和同学们一会儿打算去哪儿玩儿?”
余初的心思再度散漫起来,不经心地说:“看郑铎吧,我一会儿回家换身衣服,然后去学校找他们去。”
“还要换衣服?你们吃吃饭、唱唱歌就行了,不许再跟郑铎去那种乱糟糟的地方。”
余初又嫌他烦了,说:“知道,我本来也不喜欢,郑铎自己也不去,以前都是李琦撺掇的。”
余庆春像是看出他烦了,语气缓和了些,“今天都有谁?”
余初耐住性子回答说:“就我跟郑铎,还有郑铎喜欢的一个女生,和那个女生最好的朋友。”他故意用抱怨的语气说:“其实我跟那两个女生都不熟,郑铎这次怂了,自己的事儿自己不敢张罗,还得叫着我,真是的。”
余庆春笑了,“考完了跟同学们一起出去放松一下挺好的。”然后从车里翻出几张娱乐场所的消费卡,朝后递过去。余初的妈妈坐在他后面,离得近,帮忙接过来,再递给余初。
余初看了妈妈一眼,确认她这半天一直都坐在这里,并没有消失,然后把那几张花花绿绿的卡片扔进文具袋里。
他扭过头去看向窗外,不知道谭知静为什么不回自己。
在之后的几个小时里,他开始感谢郑铎,让他有事可做。他跟自己的同龄人一起去吃花里胡哨的自助餐,和两个女生一起玩儿巧克力瀑布,和郑铎比赛调鸡尾酒,给女生们制作颜色漂亮的无酒精饮料,之后他们又去了游戏厅,玩儿跳舞毯、玩儿VR赛车,他买了两大袋子的游戏币,假装可以玩儿倒地老天荒。
两个女孩子都是刻苦学习的乖学生,从没这么毫无负担地娱乐过,都兴奋得不得了,郑铎在喜欢的女生面前也像打了鸡血一样亢奋;但最亢奋的是余初,这几个小时以来属他最活跃、玩儿得最投入:大声说话、放声大笑、蹦蹦跳跳不知疲惫,仿佛眼前这些就是全世界最有意思的事情,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事情值得他去挂心。
他已经从想念谭知静变成怨恨他,每次拿起手机解锁的时候,心里都不再是充满期待,而是恶狠狠地想:“他最好永远都别理我。”
晚上九点半,谭知静的电话打了进来。
余初紧盯着手机屏幕,咬牙忍耐着听完一整段电话铃的旋律后才将接通,然后故作冷淡地说:“喂。”
谭知静问:“考完了?”又说:“在外面玩儿呢?那么吵……方便接电话吗?”
“方便!”余初举着手机朝楼梯跑去,一步几个台阶地蹿上相对安静的二楼,气喘吁吁地说:“现在安静了吗?”
谭知静“嗯”了一声,“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