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漂亮举世无双(153)
外面传来主持人的开场词,典礼已经正式开始。
“行了,时间差不多了。” 傅无闻站起来,看了看表。他走到傅岹然面前,笑了下。
傅岹然抬起头,面前李开、傅无闻、任可野笑吟吟地站成了一排。在他们的身后,飘荡着一个无处不在的闻九天。
不论之前发生过什么,至少这一刻,他们所有人都是真心祝福并期待着傅岹然的。
期待着他王者归来,期待着他再创辉煌,期待着他重新成为那个无所不能的神。
“我好像还没有这么叫过你。” 傅无闻笑着说,“但是今天闻九天不在,只能我代劳了。”
“祝你成功,哥。”
傅岹然站了起来。他轻描淡写地掀了下嘴角,拍拍傅无闻的肩,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傅岹然真的跟一般人不一样,他好像从来不紧张。” 在傅岹然的身后,李开赞叹道。
“他从小就是被人瞩目着长大的,早就习惯了。” 傅无闻说。
观众席人声鼎沸。
比起门外广场上冒风举横幅的人们,观众席上的这些是幸运的。他们幸运地抢到了入场券,幸运地可以用肉眼看到傅岹然。
他们中的大多数,也穿着傅岹然联名的卫衣。相似的着装会磨灭一部分个性,傅岹然站上舞台中央,对着观众席徐徐扫视一圈,觉得每个人都长着同一张脸。
“首先,谢谢大家今天能来现场。” 群光熄灭,只剩下傅岹然头顶上一圈的光环。光线缓缓落下,在他身边洒下一个透明的笼子。
比起从前,傅岹然的声音沉稳了许多,不再张扬,乍一听甚至有些失意。
台下渐次有克制不住的粉丝抽泣了起来,因为傅岹然右手上的伤疤无法忽视。
“谢谢大家期待这个新的游戏。” 傅岹然心平气和,伸手扶了下话筒,“但在一切开始前,我还有件事想说。”
口袋里的讲稿像是被彻底遗忘了似的。傅岹然顿了下,“没几句话,应该不会耽误流程。”
咖啡馆里,闻九天不由得紧起了眉。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咚咚跳动的心脏。
“傅岹然要说什么啊?”
“不知道。也许是新的规划?”
...
旁边的人兴奋地讨论着。
闻九天按了下耳机,朝屏幕凑近了些。他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之前从闻愚白先生的故居里,发现了七幅署名沈灵均的画。” 傅岹然目光微挑,向着空洞的天花板看去,“这七幅画的鉴定,是由我主持的。今天,借着这个舞台,我想向各位致歉,并公布一下鉴定结果。”
“之所以要致歉,” 傅岹然淡然地看着观众席,“是因为我很早就看出了这七幅画的真伪,却由于一些原因隐瞒至今。”
台下骚动了起来,无数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着。
“不好...” 傅无闻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冲到舞台侧面,仰着头冲傅岹然使眼色。
傅岹然瞟了一眼,视而不见。他转回头来,深呼了一口气,抿起唇角笑了下,“我知道如今人们都没什么耐心,所以我先上结论。”
“这七幅画里有三幅确为沈灵均真迹,另外四幅是仿作,作者是闻愚白的高徒、闻氏画廊创办者傅德的儿子,已故画家傅巍。”
台下登时一片哗然。现场转播区的编导频频打手势,就差掐断这场全球直播。
傅无闻站在舞台下的阶梯旁,目瞪口呆。他愣了好一会儿,趔趄地朝后退了两步,连忙掏出手机,想要打给闻九天。
而台上,傅岹然的脸色依旧风平浪静。他想讲给所有人的故事,还没说完。
“我的祖父傅德早年间曾将一幅赝品《我观山观我》成功卖给闻愚白,从此他便萌生了靠仿古造假赚钱的想法,而他最成功的一件事就是把傅巍送到了闻愚白手下当徒弟。”
“闻愚白是山水画大师,更是沈灵均领域首屈一指的泰斗。傅德唯一的目的,就是要傅巍有朝一日仿出能够骗过闻愚白的作品。”
“为此,他十年如一日地逼迫自己的亲生儿子仿古造假。” 傅岹然的声音轻了些,他头顶的光环灭了一瞬,复又亮起,明暗之间像星星在眨眼。
傅岹然半眯着眼,迎着光抬起头,不知是在看灯还是看天。
无数个机位的摄像机共同记录下了他左边眼角划落的一滴泪,他轻轻动了下两片唇,“于是终于有一天,不堪重负的傅巍选择了自尽。”
现场一片死寂,仿若一场大雪落下,方才还汹涌的人海顷刻间被冻住了。
“我并不确切清楚,闻愚白在傅巍死后封笔的原因。” 傅岹然声线丝毫未变,波澜不惊地叙述着一切,“也许他是愧于没能发现爱徒的痛苦,也许他是内疚于没能更早察觉画廊的仿古造假,又也许...他当年并没被那幅《我观山观我》骗过,只是一时善意,却助长了傅德的野心,最终酿成惨剧。”
“闻愚白留下的那三幅沈灵均和四幅傅巍,只要经过足够严密的鉴定,就可以判断出它们出自两人之手。” 傅岹然清了清嗓子,“我想,闻愚白封起它们,是不忍心亲自戳破真相,却又想给后人留一丝寻找真相的可能吧。”
人海寂静而拥挤。在它冰冷的波涛之上,灯光聚焦处是一片明媚的荒漠。荒漠里,孤身立着傅岹然一人的身影。
第114章 坠落神坛(第三卷 完)
屏幕上,傅岹然说完了最后一句话,神色平淡。
闻九天怔怔地坐在电脑前,手边的热可可隔着杯壁仍散发着余温。
镁光灯下的傅岹然负手而立,一道长长的影子拖在他脚下。
恍惚间,闻九天好似回到了八岁的练舞室。
陌生的母亲、压抑的新家、枯燥的基本功练习……失去了外公的小九天在这个世界举步维艰,他发现自己对一切都无能为力,只能在日复一日的无望中逆来顺受。
然而,某个午后,十几岁的傅岹然从他的窗前路过了。
哥哥是无所不能的。
小闻九天几乎是蛮不讲理地认同了这一点。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可以无底线撒娇胡闹的对象,来满足自己被宠爱、被纵容、被呵护的心理需求。
今天万众瞩目的镁光灯下,恰如八岁午后的练舞室。高大恣意的傅岹然被困在狭小逼仄的囚笼里,一举一动都被看不见的绳索束缚着。
在一步都无法踏错的沼泽地里,傅岹然无所顾忌地托举起了闻九天的自由。
哥哥,依旧是那个无所不能的人。
闻九天顾不上擦去被口罩闷在脸上的泪水。他忙不迭地切换了直播机位,想看看观众席的反应。
就算人们不能完全相信傅岹然的话,至少冲着傅岹然敢于直言的一腔孤勇,也应该认可他的真实和勇气吧。
可那一张张隐没于人海的面庞写着同样的迷茫、困惑和怀疑,观众席近乎鸦雀无声,只偶尔会响起几声犹如枯叶被踩碎的私语声。
“傅老师,您好。”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个小得看不见的身影站了起来。他在媒体席,从一旁接过了话筒,“我是XX媒体的记者。”
台上的傅岹然无所谓地挑了下眉,示意他继续。
“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您。” 记者训练有素,说话不卑不亢,“首先,关于您刚刚提及的真相——或者至少是部分真相,您是最近才知道,还是从很久以前就知道了呢?”
“多年来,坊间一直流传着闻愚白指使学生当枪手进而逼死傅巍的说法。这个说法没有实证,唯一算得上佐证的就是傅巍的自杀。”
“倘若傅巍的死因如您所述,那么闻愚白就是无辜的——不仅无辜,还是最清白的。”
“因为假如闻愚白有一丁点儿地愿意参与仿古造假的利益链、哪怕只是默许,傅巍就根本没有苦练仿古技艺的必要。”
“如果您之前就知道了,为何这么多年缄口不言?”
“据我所知,闻愚白的外孙闻九天跟您关系匪浅,但他曾在直播中公开对您和您的画作出言不逊。他对您的敌意,是否与此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