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28)
“我妈生完我身体很虚弱,医生都不让她下床的,但她听到我奶奶偷偷跟我爸说话,愣是爬下床,冲到我奶奶跟前,要抽她。”乔荆玉说着说着就笑了,“然后,我爸就拦着哈哈,好好笑。”
他边忍笑边说:“后来,我在保温箱住了俩月,竟然慢慢好转了,也能喝奶了,也会哭了。”
骆海也笑了,“你妈妈真厉害。”
“我妈妈她,平时很温柔的,她个子小小的,瘦瘦的,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乔荆玉说,“我真难以想象,她当时为了护我要打人的样子。”
虽然他后来好了,活下来了,除了小时候体弱多病,也没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但妈妈跟奶奶因为这件事有了隔阂。
可能没有哪个妈妈在听到别人要把她的孩子扔掉时能不生气。
所以后来上户口时,乔珍直接让他随了母姓,爸爸很爱妈妈,他也不在乎这个,但是奶奶一直很在意。
这大概也是乔荆玉跟姥姥姥爷这边关系更亲密的原因。
“骆海,你相信梦吗?”乔荆玉突然问。
“梦?你是说,梦境会预示着某种现实吗?”骆海说,“村里人很相信这个。”
“我姥姥跟我说,我在保温箱里住着的时候,她有一天晚上做梦,梦见一个小男孩走到家门口,来敲她的门,她低头一看,小男孩脚上一双鞋已经磨得破破烂烂,好像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乔荆玉说,“我姥姥醒来就赶紧把这个梦告诉我妈,说,小鲸鱼要好起来了。姥姥一直对我特别好,因为她说,我家小孩可不容易了,走了好远好远的路,把脚都磨破了,才来到我们家。”
“小鲸鱼?”骆海侧头看他,“这是你的小名?”
“算一个吧。”乔荆玉笑着说:“因为鲸鱼是荆玉的谐音,所以小时候小名就叫小鲸鱼,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叫乔乔了,小鲸鱼就很少叫了。”
“挺可爱的,这个小名。”骆海说。
乔荆玉在小板凳上坐久了,腿蜷缩的有点麻,站起来跺了跺脚。
他走到小屋的窗边,隔窗看外面的景色,意外发现屋后有一大片长得像小风车的花,有白的有粉的,在夕阳下格外灿烂。
“那有花海!”乔荆玉说着就冲出去,绕到了小屋后面。
骆海也跟着他出来。
满坡的小风车随风摇曳,粉白粉白的,很是壮观。
“这些花从我有记忆时就长在这里了。”骆海说,“就是不知道叫什么。”
“我知道。”乔荆玉蹲下来,用手轻轻托起一朵看了看,“这是风雨兰,我在公园里见过,牌子上写的风雨兰。”
“风雨兰生性强健,生命力顽强,总在暴雨后盛开。风雨过后不一定有彩虹,但一定有风雨兰。”乔荆玉笑着,眼睛自然地弯起来。
“难怪。”骆海想起来了,“好像就是每次下完大雨,它们就开得特别好。”
乔荆玉用手机拍了几张风雨兰。
今天这一趟上山,拍了很多照片,有上山时遇到的野果子,山顶的白云,他和骆海的合照,还有下山时的小屋和风雨兰。
乔荆玉觉得不发个朋友圈可惜了。
于是边下山边编辑了一条朋友圈,配了九宫格的图片,周围一圈图都是风景,中间是他和骆海的合照,配了一个小彩虹的表情,以表示他今天的心情很好,五颜六色的。
山上的网络不行,图片一直显示上传中,朋友圈也没有发送出去,撤回也不撤回不了,乔荆玉干脆不管了,等到下山以后再说。
本来以为走了另一条下山的路,就没办法摘那边的野果子了,但是在这条下山的路上,他们又发现了同样的野果子,所以就采了好多回家。
骆海把野果子洗了好多,拿进屋给爷爷吃,爷爷一看到这种野果子就问:“你们进山了?”
乔荆玉说:“我们去山上看云,还去了你们以前的家。”
“你们跑的挺远啊。”爷爷不无感叹,“我还挺想回去看看的。”
自从中风以后,他腿脚不灵便,就没再进过山了。
骆海说:“你想去,我背你上山。”
爷爷说:“我看你是吃饱了撑的。”
乔荆玉笑得不行。
他掏出手机,正打算重发那条朋友圈,没想到那条朋友圈刚刚已经发出去了。
都有人点赞了。
他自己又重新看了一遍照片,刚打算放下手机,就收到了乔横发来的消息。
乔横截了他朋友圈的图。
-什么情况?
乔荆玉问:什么什么情况?
-你出柜了?
乔荆玉惊骇:我怎么就出柜了?
-吓我一跳,那你发什么彩虹?
-我以为你出柜了呢。
-删掉。
-太引人非议了。
-那个图案。
乔荆玉顿时明白过来,好像彩虹是同性恋群体的一种象征。
他刚刚又发了和骆海的合照。
难怪会让表哥误会。
乔横又催他:删掉,快。
乔荆玉回:好啦,知道啦。
不过他不舍得删照片,就重新编辑,把彩虹删了,换了个小太阳。
大概是看到他重新编辑了,乔横又发消息过来。
-那男的是谁?
-在这里新认识的朋友。
-只是朋友?别被人骗了[微笑]
-[Emm]人家能骗我什么?
-反正你长点心[微笑]
乔横还记得,乔荆玉小学二年级被人骗光零花钱的事,还有三年级被人骗着做人家女朋友的事。
乔荆玉有点无语,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拿他当傻子一样,他有这么好骗?
第25章 石榴树下
乔荆玉最近喜欢上了拍照,自从那天跟骆海上山之后,他就经常往山上跑,拍云、拍树、拍天空,各种拍。
从家来的时候带了一台单反,没怎么用过,当时也是一时兴起买的,现在派上用场了。
但也不是每天都能拍到像那天一样好看的云,这个还是要看天气的。
不过他乐此不疲。
骆海有时候会陪着他一起上山,有时候没有时间,他就会一个人过去。
拿上骆海给他的太阳花小伞,找一棵树,听着蝉鸣,躺在地上发呆,就能躺一下午。
他以前在城市里夏天也能听到蝉鸣声,但总觉得跟这里的不一样,或许再过很多年,听到蝉鸣声,他都能想起这个夏天。
还有爬山虎爬满墙的小院,井水里冰过的西瓜,吱呀吱呀转动的小风扇。
走进院中,榴花似火。
乔荆玉又对着石榴树拍了几张。
“乔儿,你摆弄的那个东西,是照相机吗?”爷爷在堂屋里喝茶,看见他手里的单反,很感兴趣。
“是相机。”乔荆玉进屋,把刚才拍的照片给他看。
爷爷有点老花眼,戴上老花镜看了看,夸他:“你这拍的不错嘛。”
“那当然了,虽然不是专业的,但我也是学过的。”乔荆玉感兴趣的东西很多,学过的东西也不少,就是干什么都三分钟热度,兴趣来得快去得快,很少能坚持下来。
爷爷看着乔荆玉手里的照相机,很是新奇,他上一回照相还是黑白的呢,现在的相机那么小一个,拍出来竟然是彩色的。
“乔儿,你也给爷爷拍张相片吧。”爷爷笑着说。
“行啊。”爷爷竟然主动提出要拍照,乔荆玉当然不会拒绝,“爷爷你想在哪里拍?”
爷爷摆了摆手,“今天不拍,等明天。”
“那就明天,你想什么时候都行。”乔荆玉说。
等到了第二天,乔荆玉知道爷爷为啥说要今天拍了。
一大早起来,爷爷就让骆海烧热水。
然后让骆海给他洗澡,洗头,刮脸,换衣服,乔荆玉负责打下手。
爷爷换上一套黑色中山装,带着年代感的款式,半旧半新,一看就是压箱底的衣服。
“爷爷真帅。”乔荆玉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精神小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