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长(33)
政府禁猎后,他们从山上搬下来,骆爷爷又开始采野生草药,有些能卖,有些送村里人,谁有头疼脑热、跌打损伤都爱来找他。
他医术都是自学的,一个人在山里久了,就开始认那些花草树木,偶然捡到一本中药医书,就自己琢磨。
乔荆玉一直觉得骆海身上有一种很坚韧的品格,这大概都是爷爷赋予他的。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他都努力靠自己的智慧,让他和爷爷的生活变好。
直到吃完饭,村长都没回来。
乔荆玉本来想跟村长打听一下骆爷爷的情况,也只能作罢。
吃完饭他准备回家。
陈嘉说:“骆海又不在,你回去干嘛?”
乔荆玉想了想也是,但还是想回去,在骆海家住惯了,他待在别人家觉得别扭。
回到家里,堂屋的桌子上摆着骆海和爷爷的照片,乔荆玉想起爷爷要求拍的用来做遗照的那张照片,心里很难受。
他给骆海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他也不敢一直打,估计骆海忙着,没空接,怕打多了惹人烦,想了想,又发了一条短信。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乔荆玉去村长家吃午饭,赶上村长回来。
他看村长的表情还算轻松,果然就听到村长和陈文川说,“人救回来了。”
“幸亏打120及时。”
乔荆玉松了一口气,求着村长借电动车,说要去镇上看爷爷。
村长看着他,“你会骑电三轮?你知道路?”
乔荆玉摇头,“不会,不知道。”
“那您就少添乱吧。”
竟然用“您”,还挺有礼貌。
乔荆玉撅嘴,满脸不乐意,“那有没有公交车啊?我坐公交车去!”
“你当这是你们城里呢?”村长说。
乔荆玉不信邪,不就是电三轮吗?他见骆海骑过,很简单的。
吃过午饭,大家都在院子里喝茶,乔荆玉偷偷溜到院子外,村长的小三轮就停在门口,钥匙也没拔。
他研究了一下,坐上去拧动钥匙,攥紧车把,也不知道碰到哪里了,小三轮突然冲出去,整个失去控制,一头栽进柴火垛。
村长家柴火垛被撞得七零八落。
乔荆玉膝盖上磕了一块淤青,疼得眼泪都出来了,他忍着疼把电三轮推回原处。
村长听见动静跑出来,一看柴火垛倒了,稀少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谁干的!我柴火垛怎么倒了?”
“不…不知道。”乔荆玉贴着墙根儿摇摇头,“大概是…风吹的…”
“有风吗?”村长摸了摸危险的发际线,也没继续追问。
“嘶…”
乔荆玉吸了口气,一瘸一拐的回家了,看来去镇上医院找骆海的计划只能暂时放弃。
或许明天可以托村长问问,村里有没有人去镇上,能带他一程。
骆海家里没人了,只有乔荆玉一个,陈文川不放心,让陈嘉过去陪他。
傍晚,俩人刚打了一局网络特别卡的游戏,陈嘉就接到他爸的电话。
乔荆玉在一旁看手机,等骆海的消息,看到陈嘉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都皱起来了。
“我知道了。”陈嘉说了一句,把电话挂断。
“怎么了?”乔荆玉问,他很少见到陈嘉这样。
陈嘉说:“我爸让咱们今晚就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走,他改签了。”
“明天就走?”乔荆玉懵了,“为什么?怎么突然改签?”
“我妈在家做饭,被油锅烫伤了。”陈嘉耷拉着眉眼,“她平时就不怎么进厨房,今天突然想起红烧肉,就自己做,结果被油烫了,手烫伤了。”
乔荆玉皱眉,想想都疼,连忙问:“那严不严重?去医院了吗?医生怎么说?要住院吗?”
“现在在医院呢,我小姨过去照顾了,我爸急得不行,还好明天有票,能改签到明天。”陈嘉说。
“嗯,还好。”乔荆玉安慰陈嘉,“你别太担心,阿姨一定没事的,她在医院了,医生会帮她的。”
乔荆玉垂下头,他很失落,但他的失落和阿姨的烫伤比起来,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临睡觉之前,乔荆玉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打量着小小的房间,不知不觉,屋里已经都是他的东西,到处都是他生活过的痕迹。
当所有东西都装进行李箱,书桌和床头柜瞬间空空荡荡,就像他当时刚住进来时一样。
乔荆玉坐在书桌前,桌面上只剩下骆海的草稿纸和铅笔。
他突然想到什么,拉开书桌抽屉,骆海那个记录成绩的笔记本静静躺在抽屉里。
最后一次的成绩条,骆海夹在笔记本里没有贴,乔荆玉找了根胶棒,给他贴上了。
他想送骆海点东西留作纪念,但很遗憾,他连一支笔都没有带来。
手机在桌面上震了一下。
骆海回了他短信。
-没事,别担心。
乔荆玉连忙拨了电话过去,这回骆海终于接了,听着声音有些沙哑,可以想见这一天的疲惫。
“爷爷还好吗?”
陈嘉在房间里看手机,乔荆玉接着电话往院子里走去。
“还没醒。”骆海说,“医生说,可能明天会醒。”
“钱够不够?”乔荆玉走到石榴树下,“需要钱你就说,别跟我客气,你给我卡号,我可以网上转账,你直接去取就行,或者缴费时让医生刷卡。”
“不用,谢谢。”
骆海的嗓音很哑。
乔荆玉听着心里难受,“你是不是一天没吃饭也没喝水?”
“嗯。”
其实在这个孤独的夜晚,骆海本不想跟人说话,按照他的脾气,他会撒谎说吃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乔荆玉问他的时候,他竟如此自然的坦露自己的狼狈和脆弱。
电话那头,乔荆玉的声音细细的,不是女孩那种尖细,却有别样的温润:“你去吃点东西,买瓶水喝,一定要吃点东西,就算很难过,也要吃一点,不吃东西不行的。”
“你听到了吗?”
“好,听到了。”骆海说,“我现在就去。”
“嗯。”
乔荆玉没再说话,也没有挂断。
骆海也没有。
他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与身穿白大褂的人擦肩而过,听筒里一直很安静。
乔荆玉能听到骆海的脚步声,听到骆海买了面包和水,听到骆海付钱。
“骆海,我明天就走了。”他突然说。
骆海愣了一下,“不是还有两天吗?”
“有一点意外情况,改签了。”乔荆玉说。
“嗯,一路顺风,不能送你了。”骆海站在医院走廊的窗户前,想到昨天他抛出去的那个纸飞机。
乔荆玉也要去很远的地方了。
“嗯,没关系。”乔荆玉说。
他仰头望向天空,今天星星特别多,就像那天他在山里迷路,被骆海找到的那个夜晚。
乔荆玉走了,他想给骆海留一个礼物,想来想去,最终留下了一株风雨兰。
白色的风雨兰是他清晨上山挖的,装在一个玻璃罐头瓶里。
风雨兰,总在暴雨后盛开。
他觉得这种花和骆海很像。
也是在很久之后,乔荆玉才知道,原来风雨兰的花语是:纯洁的爱。
不小心分了卷又删不掉
第29章 大学宿舍
九月的天依旧很热。
今天是军训最后一天,体育场十分热闹,新生正在汇报表演,身穿迷彩服的方队训练有素、步伐整齐,接受着大家的检阅。
乔荆玉趴在体育场围栏上,试图通过最前方的举牌找到他们学院的方队。
新生军训他没参加。
前段时间在村里气喘的事被陈嘉如实上报给爸爸,乔荆玉硬是被压着去做了一遍检查,虽然从检查结果来看没有什么事儿,但爸妈还是向辅导员申请不参加军训。
辅导员当然害怕有过心脏病史的学生出事,很爽快的就批准了他的申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