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不笑了(33)
朱老师笑道:“终于有野心了,谢心洲。”
晚上八点整,新年音乐会准时开启售票,地点在北京。上半场德沃夏克,下半场勃拉姆斯,上半场的大提琴独奏家是年轻的,人们素未听闻的乐手,谢心洲。
这位乐手刚刚洗完澡,穿着浴袍,在阳台点上烟。雪白的窗帘被夜风吹拂,他转过身,烟吐在了喻雾脸上。
“不好意思,风吹的。”谢心洲说。
喻雾今天回来得比较晚,他今天格斗训练加上体能,吐息都是烫的。
“没关系。”喻雾说。
说完,谢心洲咬着烟扯掉浴袍腰上的绳子。
第27章
有人认为做艺术家的性-伴侣是可悲的, 因为有些艺术家将“爱”和“性”分得很开。
他们和性-伴侣做-爱,不是为了“爱”,也不会有“爱”。
阳台的窗帘虽然已经合上, 风很大,还是会吹开。谢心洲的浴袍大敞着,整个正面毫无保留地对着喻雾。谢心洲坦荡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和自己的灵魂没什么关系, 他不羞赧,不扭捏, 这世界的一切都是存在他灵魂之外的东西, 包括这副躯壳。
浴袍的袖口比较宽, 显得他手腕细得过分,且无力。他左手手臂垂在护栏外面,12楼的高度随着喻雾的幅度而晃动。他右手夹下烟来,烟尾燃烧的灰烬在风里灰飞烟灭。
这是个随时会掉下去的姿势, 很明显的,谢心洲不太在意,好像这里不是12楼, 好像自己摔不死。
谢心洲抬头吐烟, 喻雾铁链一样的手臂箍着他腰, 他腰部以上几乎悬空在阳台外面, 两片窗帘的缝隙之间。家里没有开灯,夜是浓的, 谢心洲好像不在乎会不会被人看见, 但喻雾有点在乎。
谢心洲背对着外面, 浴袍展开遮住了身体的部分, 窗帘每一次被风掀开,喻雾就不爽一次。
“我想进去。”喻雾说。
“你不是已经进来了吗。”谢心洲随手在护栏的积雪上把烟按灭。
喻雾抿了下嘴, 解释:“我想进屋。”
“我不在卧室抽烟。”
“沙发。”喻雾说。
“好吧。”谢心洲也觉得有点冷。
但喻雾不是冷,喻雾不想被人看见一丁点,他甚至有点愠怒,但又没有特别的立场表达出来。
他不是谢心洲的男朋友,他是具备唯一性和长期性的,为他提供情绪感知的……室友。
所以他无法展露出占有欲,即便是一截手腕,他也不想被别人看见。
回来沙发上的时候谢心洲已经没有烟了,倏然从阳台回到开着地暖的客厅里,冷热交替让心跳加速,瞬息之间喻雾观察他眼神的变化,有那么一下好像允许自己去吻他。
但当他凑近他嘴唇,晦暗不明的光线里,身下人没有在看他,没有和他目光交汇。谢心洲的手指抚摸在他耳钉上,这个时刻喻雾明白了——
自己和这枚祖母绿一样,在谢心洲看来,是美丽的饰品,精致的宝石。
最后喻雾只在他侧脸吻了吻,喻雾是知足的。
他小心地把谢心洲抱回卧室,替他盖好被子。
喻雾这个人,这辈子没什么特别的欲望。
没有一定要成为某个角色,也没打算在某个领域发光发热。
没怀揣过什么雄伟抱负,也没立志总有一天要住进曼哈顿上东区。
他希望过简单的生活,那年跟凌琦瑞去黑场子当打手,风雪夜里他回家,结果他妈已经退租,杳无音信。房东阿姨还是帮他开了门,让他有个过夜的地方。
后来喻雾在八角笼里度过了很多个夜晚,大家全都下班,场馆关门后,他盖一条毯子睡在八角笼里。喻雾对于重复苦痛的记忆会有些混沌,他已经记不清那时候在哪座城市的哪个格斗场,甚至那是BOXING馆还是MMA都不太记得了。
有时候从场馆出来要反应一下,这是哪儿来着。如果看到满大街的流浪汉那多半是洛杉矶,如果有人打扮成蝙蝠侠踩着滑板一个豚跳从警车上方滑过去的时候撞断红蓝警灯,可能这里就是迈阿密。
他像斗兽场笼子里的雄狮,被带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和不同品种的猛兽搏斗撕咬。搏击竞技喜欢他这样的人,没有后顾之忧,不怕死。
喻雾也没想过终有一天和谁在一起,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概就这样了,日复一日,一眼望到头。
然后在他一眼望过去准备看完自己人生的时候,看见了拉琴的谢心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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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音乐会在傍晚五点三十分开始。
演奏地点是当地一间高端商场一楼中央的舞台,拦起了一圈警戒线。商场给他们准备了休息室,化妆台置办的不多,陈芷正端着气垫,用里面的小镜子补妆。
“哇师兄你这个黑眼圈……”陈芷抬头看见谢心洲进来,“我帮你遮一下吧?”
谢心洲轻轻摇头拒绝了,然后在陈芷附近的空椅子坐下。休息室里提供零食水果和热饮,大家在演奏前会稍微吃一点。
陈芷稍微按了按眼下和面颊,然后气垫被蒋鑫蕾借走了,她起身去餐台那边,又问谢心洲:“你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谢心洲说,“谢谢了。”
陈芷嗯了声,提着裙子从他前边的过道走过去。她刚走到谢心洲面前,谢心洲忽然抬了下头:“那个,陈芷……”
“嗯?”陈芷偏头看他,“怎么了?”
谢心洲坐得很端正,手搁在大腿面上,手指看上去有些紧张。他也确实紧张,休息室里开着暖气,不知是不是暖气开得太高,他觉得有点闷。
陈芷还在等他说话,但他还没组织好语言。
他咽了下,说:“就是,我有件事情不太明白,但又……”
陈芷见他支支吾吾,分明叫住了自己却又眼神躲闪,试着问:“你有件事情不太明白,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谢心洲点头承认。
陈芷其实挺意外的,她和谢心洲虽然认识很久,但大概就像班级里知道对方名字的同学,会多说两句话,会聚餐的时候叫一下。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谢心洲看上去在求助。
陈芷眯了下眼,说:“哪方面的困惑?”
谢心洲一时半刻说不上来,便说:“你……你先去拿东西吃,我想一想。”
“噢。”陈芷点头。
餐台旁边大家三三两两的在聊天,陈芷拍拍同事说让一下让她拿根香蕉,同事一扭头说:“哎哎你听说了吗,江焱承请假了请了一周。”
陈芷掰着香蕉问:“是吗,我说怎么没见他。”
同事又说:“你不觉得是因为独奏的事儿吗,他一个首席居然没通过,感觉抹不开面子称病得了。”
陈芷笑笑:“谁知道呢。”
她是个聪明姑娘,和这位同事不熟,不会大剌剌地议论别人。
陈芷折回谢心洲旁边坐下,说:“我靠,师兄,首席请了一礼拜的假,新年音乐会都不来了?”
“……”谢心洲并不感兴趣。
陈芷“噢噢”了两声:“说正事,师兄,你碰见什么难题了?”
其实在陈芷去餐台拿水果的时候谢心洲就后悔了,这话问出来就是明牌,甚至鉴于他的社交范围以及能力,都不能用“我有个朋友”来当做一个脆如蛋卷的护盾。
说实话,认识这么多年,陈芷也看出来了。
于是她说:“你就直接点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