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你怎么不笑了(55)
——那不可能,他明白。
谢心洲没坐沙发,盘腿坐在地毯上,茶几比较矮,他坐在地上刚刚好。感觉到喻雾看过来的视线,谢心洲偏头、抬头,问:“怎么了?”
喻雾是坐在沙发上的,这会儿看着他的姿势和眼神都非常大佬,他笑了笑,摇头:“没事。”
谢心洲夹不起烤茄子,他夹得费劲巴拉的,只夹起来一小缕。喻雾挪了一下,拿过他筷子,筷尖直接抄到茄子肉和皮黏着的地方,撕下来一大块。
“这块儿烫啊。”喻雾说。
“喔。”谢心洲伸手接筷子,接到一半,垂了垂眼,“那你吹吹。”
喻雾经不住他撩拨也不是头一回了,他把那条茄子肉在筷子上卷了卷,拎到自己唇边,轻轻吹了吹,又用嘴唇碰了下感受温度。
然后他在沙发和茶几之间蹲下来,这时候体型差距很明显,谢心洲可以很轻松盘腿坐下来,喻雾蹲着都有点拥挤。他左手钳住谢心洲下颌,这人现在寸头,干这种事儿的时候痞得不行。
搏击手很了解人类受击打的部位,拳头往哪儿抡可以有几率打吐别人的护齿器,捏哪里,能让人张嘴。
谢心洲被迫张开嘴,喻雾把那筷子茄子喂进他嘴里。
谢心洲盯着他,筷子含着往后仰头,嘴唇捋着筷子吃下茄子。
“……”反正,喻雾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他就是经不住。
谢心洲的杯子他没给倒满,他知道谢心洲酒量在哪儿。作为男人,醉酒后的谢心洲可爱得不行,呆萌,眼睛会直直地看着他,但作为爱人,喻雾不需要任何外力,他还是秉承着最原始的,他希望谢心洲是舒适的。
所以谢心洲去拿酒的时候喻雾制止了,喻雾把酒瓶拿开,说:“差不多了,再喝该难受了。”
“你当哥哥得了。”谢心洲嘟囔一句,别开头。
喻雾失笑:“我巴不得呢。”
然后直接用酒瓶喝了几口,他平时不喝这种口感的酒,应该说香槟他都不怎么喝。酒是甜的这件事不符合他的生活习惯。
不过这种就入口入喉都很舒服,他从袋子里烧烤店里点的饮料,戳开一盒旺仔牛奶,递给他:“喝这个。”
谢心洲没拿,叼着吸管喝了两口,然后忽然看向背后的窗户。走廊转角这里有一扇弧形的窗,此时窗外下雪了。
应该下了有一会儿,窗沿已经积了一层雪。
谢心洲从地上爬起来,走过去,起来的时候有点发晕,喻雾扶了他一下。谢心洲走到窗户边,眼眸中映出纷飞的雪。
他打开窗,风雪立即涌进来。他穿着单薄的圆领毛衣,一条淡米色的亚麻长裤,赤着脚。他身上的毛衣被风吹到的瞬间贴住他皮肤,钻进他毛衣的缝隙。
一条长而有力的胳膊从他身侧伸过来,握住窗户把手,将它关上。
温热的吻落在他后颈,那条胳膊环抱住他。谢心洲轻声笑了下:“我只是想看看雪,南方人,你理解一下。”
“你都来庭城十年了。”喻雾从后面抱着他,嗅着他颈窝。
谢心洲说了句话,让喻雾有些呆愣。
他说:“但没好好看过雪。”
谢心洲说的是实话,雪下得太大的话,乐团会休假,休假他就窝在家里。他没好好看过任何一场雪,如果可以的话,他想从头到尾看一场完整的落雪,像看一场舞剧那样。
今天可能不行了,雪已经积起来了。
于是谢心洲说:“你陪我把这场雪看完吧。”
他们坐在窗前的地毯上,喻雾坐在后面,让他能靠着自己胸膛。这场雪很大,如果他们愿意去拿手机刷刷短视频或朋友圈,能看见现在很多人在拍这场雪。
喻雾觉得谢心洲虽然是江南地界的人,但本质上,他和今夜这场雪一样。都无声无息,又猛烈汹涌。
“我这样靠着,你累吗?”谢心洲回头看他。
“不累。”喻雾笑笑,“这就累,体能白练了。”
“啊,年轻真好。”谢心洲说。
谢心洲以为他会放空大脑去看这场雪,他最擅长的事情就是让自己变得空白又透明。但这天他反常了,大脑里不断地播放画面,很奇怪,他第一次控制不住,可能是喝了酒,神经末梢像是撒了绳子的狗,自顾自地狂奔。
他没有意识到这时候自己的嗓子发软,很懒,他连自己困了都没发现。但他还是执意和喻雾分享这些画面,他稍稍偏过头,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靠着喻雾怀里,说:“你记得我去斓河镇吗?芭蕾舞剧的那次。”
“记得。”喻雾说,“你给我带了礼物。”
“嗯。”谢心洲想坐直些,但他没劲,努力了一下放弃了。
谢心洲说:“有一年梅雨天,我坐在家里,家里已经没什么家具了,都被我爸……赌钱变卖了,只给我留了个凳子,天气很潮,我坐在凳子上,拧琴弓。”
“你看过的吧,我拧琴弓。”
“看过。”
“它尾巴那个地方。”谢心洲凌空给他比划了一下,“这儿,如果湿度太高,它就会……我不知道是怎么原理,总之太潮的话,它就很容易滑丝,拧不上去。”
“嗯。”喻雾点头。
“我很容易出现刻板行为,我不停地拧它,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外面在下雨。每次拧到那个点的时候就会磕一下然后滑开,就像你手上有香皂沫,去拧瓶盖,你觉得快到了,但是会滑走。”
“我觉得我坐在那拧了好多年。拧那把琴弓。”
“我……不会觉得烦,情绪没有起伏,像个机器人,拧过了,就继续拧,保持着同样的节奏和力道,一直到手臂酸痛无法再动,才停下。”
喻雾认真地听。
“去斓河镇的那次,也下雨了。”谢心洲抬起手,覆在喻雾搂着自己的小腹位置的手背上,他摩挲着喻雾的皮肤,说,“那天,琴弓也是怎么都拧不上。”
“然后我,把琴弓拆掉了。”
“我决定拧不上就不拧了,我把弓毛拆下来,去溪边的柳树,蘸柳条上的雨水。”
“我当时觉得……我好像,从那个凳子上站起来了,终于离开了那个下雨的房间。”
去到斓河镇的那班列车门开的时候,谢心洲有点不敢下车,他很害怕门的那边是坐在凳子上拧琴弓的男孩。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男孩,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
但当他拆掉拧不上的琴弓的时候,他豁然开朗。
“所以你送给我的礼物,不只是江南的雨。”喻雾垂眸看他的头发。
“嗯。”谢心洲点头。
还有那把琴弓,还有,谢心洲走向了他。
雪还在下,谢心洲强撑着,他想等这场雪停,就像看完一部电影。
想到这里,他绵软的嗓子又说:“我们下次一起看电影。”
“好。”喻雾蹭蹭他头发,“你先睡吧,等雪停了,我叫你。”
就像电影的最后一帧,影院亮起灯光,告一段落了。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