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你到风景看透(138)
唐铮被戴红箍的管理员押解着,回去售票处交罚款去了。唐铮说老子不要补票,别给我车票,我本来就没想要坐那趟地铁!要看我的学生证吗,老子已经被学校除名了,我就是在大街上混的我就没有学生证!
……
看热闹的人群散去,瞿嘉和周遥两人,就被留在站台上,人影憧憧全部化作四周模糊的噪点。大厅天顶的灯光依旧亮眼,强烈的光芒笼罩在他们身上,脸无处躲藏,心情也就无所遁形。
周遥说:“票还给我。”
瞿嘉说:“我留着了。”
周遥伸出手要:“那是我买的票,你给我。”
瞿嘉就没把手从兜里掏出来,就是不给,抬头看着周遥:“你说你给我买的。”
两人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进行一场默契的拉锯战,考验对方心理素质呢,顺理成章地又错过了下一趟车。
“你这人就是永远都不讲理,瞿嘉。”周遥评价道。
“我补票,我给你交罚款。”瞿嘉小声说完了绷着脸,眼看向别处。心里已经满地打滚儿想要抱周遥大腿了,服软认错认怂的话却永远说不出口,倔劲儿还留在脸上和游离的眼神之间。
“我不知道你和唐铮也在。”周遥说。
“那你买两张票?”瞿嘉茫然。
“你不在,我跟谁一起坐这趟地铁?”周遥的一双眼十分清澈,眼底留白处却分明映出连绵的记忆和时光,“买两张票,一张我的,一张给你,就假装你也在啊。”
这是随随便便一个地铁站吗?
不,这是东单站。这么大的北京城,路边这么多可以停靠的车站,却只有这个地铁站,是“我们的车站”。
你不在,也是在。你活在我身边的空气里,你就无处无在。
瞿嘉嗓子哽咽了一下,嘴唇动了,口型分明就是说:遥遥对不起,对不起。
下一趟车终于来了,不想再错过。周遥一言不发转身就走,扣紧了羽绒服拉锁,挺胸昂头,带着一腔怨夫气去坐车了。
瞿嘉也不吭声,双手握在外套的兜里,也跟着进了车厢。
车厢里人不多,大部分人都是坐着,就看这两位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男生,傻不愣登站着。一人靠着一根扶手立柱,身体随着车厢启动的步调乱晃悠,心也在晃。
瞿嘉旁边一步之遥就有一个空座。
瞿嘉用眼神示意:累吗?你坐。
周遥用眼神拒绝:我站着,我清醒。
下一站又上来一个学生,捕捉到这个空座,径直就过来了。“我们占的座。”周遥一下子从靠背的立柱上挺直了,一把摁住瞿嘉,把瞿嘉摁到座位上去,转身,一屁/股坐了瞿嘉的大腿。
瞿嘉顿时被坐塌了几寸,整个人“扑哧”得往下一沉……他抬着周遥的屁/股往后面挪了挪,两脚撑住分量。遥遥就是大腿粗,真忒么沉,快要抱不动了。
知道周遥心里一定憋火,知道周遥需要找茬儿发泄,今天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周围人漠然地看了他们两眼,两个男生一人坐另一人的大腿,不太常见,但,地铁里各项规章制度也没说不准两个学生互相坐大腿。
也没有其他任何亲密动作了,瞿嘉两手小心翼翼地搭在周遥腰上,在车厢左摇右摆的晃动节奏里扶着周遥。周遥一直低着头,拨弄左手腕上的红绳手链,滚烫滚烫的心惨遭蹂/躏都被揉碎了再掷在地上,还没有修补好,他也缓不过来呢。
他们一路很快就坐到周遥家附近那一站,但谁也不动,不提下车的事。
“你要去哪?”瞿嘉问,“我送你。”
周遥说:“不想回家。”
瞿嘉说:“去哪?”
“找个没人地方。”周遥说,“瞿嘉我现在就特想揍你。”
周遥事先也没有筹划和预演,那天傍晚,就为了找个地方揍瞿嘉一顿,他就在他们家附近“仙踪林”的隔壁,看到一家旅馆。
或者就是一家招待所,总之是个非常廉价简陋的能开房的地方,就没查他俩的证件。
瞿嘉瞄见周遥眼眶就是发红的,看着也像连续失眠了几个晚上,没准儿也自己偷偷在被窝儿里啃枕巾来着。
旅馆的小破房间,光线昏暗,陈设简单,房顶比一般居民楼房的天花板略低,一进去就感到气场压抑,天花板往头顶压下来了似的。
瞿嘉一进房间就扒了外套,摘掉围巾手套。你不是要揍我吗?
揍吧,我活该,没话说,也不反抗不还手。
周遥呼着满口白气,进来先用力搓手,搓了一下脸。
“上回在补习班门口,你把你围巾手套落在煎饼车上了。”瞿嘉就知道周遥又没戴围巾和手套,“在我家,下次给你拿来?”
周遥对某些事情非常细致上心,小媳妇儿似的计较唠叨;对另一些事,又符合大多数男生性格,大大咧咧得,好像家里就这一套冬季保暖用品,弄丢了竟然就不戴了,出门冻着。
周遥那一撮头发都好像要结冰了,自带雾面霜感的发胶效果,很有脾气地立在脑顶。
瞿嘉伸手为周遥捋捋头发,弄顺溜了,捋出掌心一团寒气,顿时又心疼了,摸摸周遥的脸。
“你少来这套啊。”周遥挡掉瞿嘉的手,“我生气呢。”
“那天我其实看见你了,我看着你捡了我的围巾和手套。”周遥说。
“你藏哪了?”瞿嘉就知道周遥当时一定也在那补习班的学校门口。
“我不理你你舒服么?”周遥盯着瞿嘉问。
瞿嘉摇头,不舒服。
“那你就不理我了?”清澈纯白的眼底染上一片嫣红,覆盖了黑色眼珠,周遥说,“你觉着我能舒服么?
“我腿抽筋疼成那样,你转身就走,你搭理我了么?
“瞿嘉,从期末到放假,你有二十三天没有和我讲话,二十三天。明天是咱们俩的两周年,你抽风这么久了,你还能好吗?”
“……”
我给你写了字条,你没有回复你就当作没看见。
我想和你说话,你每一次在楼道里跟我擦肩而过视而不见。
我去你家给你送冰糖草莓,瞿嘉你还记得冰糖草莓是什么东西吗?当年你喂我吃过,很甜,我很喜欢。现在我也想喂你吃冰糖草莓,你忒么是不是找到别人跟你玩儿你一勺我一勺过家家的游戏了?
找到更好的人了你敢不敢当面儿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说啊。
周遥原来也不是不能耍横不会吵架,只是以前有人专门欺负他脾气太好了。
瞿嘉对别的事不吭声不想解释,就以一脸负隅顽抗的沉默倔强表情作为回应,但就这件事他立刻反驳:“没有。”
俩人鼻子顶着鼻子,眼神不会撒谎,周遥问:“那,夏蓝算什么?”
瞿嘉说:“我跟她什么都没有。”
“真的没有?……咱俩又没分手你敢有。”周遥以正牌男朋友身份,理直气壮得。
“没有。”瞿嘉斩钉截铁回答,“真的,周遥。”
周遥骂了一句“瞿嘉你大混蛋!”
“啪”一声过去了。瞿嘉往后一仰,后脑勺就吻了墙。
周遥的眼角和鼻子都红了,一掌抡了瞿嘉的脸侧,下巴那里。动作快准狠,但碰到瞿嘉的脸还是舍不得,就手软了,就放轻了,五根手指又是贴着下巴抚摸过去了。
瞿嘉的后脑勺反而磕得比较重。本来就头昏,两眼发木,他就带着一脸尚未消化掉的醉意直勾勾地看着周遥,这时候只要能让遥遥消气了,让这事儿过去,让周遥回学校专心复习功课,下一次别再考砸了,他愿意把这张脸献出来让遥遥抽成大猪头。
“真的没有啊?……”周遥说话声就小了,缓缓地靠近,抱住瞿嘉的腰,隔着衣服才一贴上就轻微发抖。
最在乎的竟然是这件愚蠢的误会。
气到快吐血了,难受极了。夜深人静在被窝儿里辗转难眠 ,脑海里一闪而过瞿嘉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被别人染指了,和别人抱一起了,接吻了,做那种事了……他都要疯了,疯了,完全无法接受。
这是他的男孩,已经是他的一部分,从身上割裂开去被别人撸走了,那种感觉特别疼。
“二十三天你没跟我说话。”周遥捏着瞿嘉的下巴,“我考试,我还要担心你考试,我替你写练习册,我帮你翻译药盒,我担心你不去上补习班了,担心你数学考不及格,担心你嗓子哑了,担心你发烧烧傻了,瞿嘉你他妈就是脑子烧傻了么?……我多难受呢,你怎么补偿我?”
瞿嘉一点头:“嗯。”
确实烧傻了。
后悔极了。
补偿你。
你为我做的每件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一直都知道,就是舍不得让你为我难过,结果还是让你为我难过了。对不起啊。
“去找根棍子,打我一顿,你使劲打。”瞿嘉背靠房间的墙壁一脸坦然慷慨,让周遥随便出气。可以把他吊起来打,他绝不还手。
“成啊,你把裤子脱了。”周遥双手撑住墙,把人禁锢在两条胳膊之间,面对面看着。
“?”瞿嘉还没反应过来。
“你的裤子,脱了。”周遥眼仍是红的,口吻不容置疑,开始发号施令了。
“干吗啊?”瞿嘉脑袋发木。
“罚你啊。”周遥说,“那样的罚。”
“……”
“你说让我拿棍子打一顿,你让我随便打。”周遥委屈着。
“‘棍子’我拿来了,你让我打吗?”周遥咽了一下。
瞿嘉终于明白了,周遥就憋着要拿棍子抽他一顿,今天没准备放过他,今天绝对饶不了他,但此“棍”非彼棍。
是要上三棱柱啊。
“你让么?”周遥摆正瞿嘉的脸,看着人。
他以前从来不敢用这种口吻对瞿嘉说话,他以前也不是走暴力凶残路线的。
以前他可温柔了,见着瞿嘉他就像怂包受气包一样,很怕被甩。如今都已经被甩过一次,一夜之间感情世界天翻地覆,真的成了受气包,尝到疼痛的滋味,再不炸一次他真的不能忍了。
恋爱谈久了他也终于掌握经验,对付瞿嘉这号人,就不能太软。再好的脾气也绝不容忍被甩第二次,这次干服了你个别扭的小嘉嘉,没下次了。我想要的是什么,我身边想要一个什么样的人陪伴,我让你知道。
俩人顶牛一样互相看着,喘息混乱而断断续续,长久地无声地对峙……意识和神经就都烧起来了,眼神都乱了……
瞿嘉咬了下唇,低头扯开腰间的皮带,痛快地扒开裤子,动作也很利落很爷们儿。
他贴在墙边,把牛仔裤脱了,然后在周遥虎视眈眈的眼神注视下,把毛裤和秋裤也扒了。两只脚从裤筒里伸出,把裤子踢到一边,他看着周遥。
你来。
这小破招待所,房间里也不知有没有暖气,总之瞿嘉抖了几下,抖得像是在周遥看不见的地方,紧贴着心房的那一层最柔软最脆弱的膜。那层膜就好像被周遥抚摸着再揪扯着褪掉了。下半身光裸着两条大腿,冷飕飕的。
周遥的嘴微微噘起来,也沉默了,也不知所措,又没做过。周遥撑着墙,俩人都低垂着眼,看了个够,直接把瞿嘉看得硬了。
“内裤呢?”周遥小声嘟囔,“脱了,要都脱/光了,屁/股撅起来给我看。”
撒娇耍赖的时候,也是瞬间抽回去十岁,只剩八岁。我就要,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