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垃圾(66)
就游阳这样的毛头小子,再加上他那个啥也不是的哥,就算知道了又能如何?
游阳转头就往外走,冯兵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拔腿追上去,一把薅住游阳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你他妈把我送你的手链还给我!”
游阳反应迅速,偏过头用力扭住冯兵的手腕,把他推开,皱起眉问:“什么手链?”
“我送你的手链!”冯兵死死盯着游阳,仿佛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因为你说一句好看,我就偷来送你了,结果你转头就认其他人当哥……他妈的……”
游阳想起来了,一条粉色的水晶手链,那时候他喜欢粉色。
冯兵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后来被他妈发现手链丢了,他还被抽了一顿,脸上两个大大的红巴掌印,怕游阳害怕,都没敢去见游阳,也没告诉游阳。
可游阳呢?这个没良心的贱种!
“早扔了。”游阳说。
冯兵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游阳的语气很平静,从很久很久以前他面对冯兵就是如此,没有仇恨没有讨厌也没有感情,什么都没有。此刻他也像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在你第一次打我之后,我就扔掉了。”
冯兵的拳头本来已经攥紧,就算打不过游阳也要狠狠揍他一拳,听到这话却一时愣住了。
第一次打游阳是什么时候?他忘了。
可游阳难道不该打吗?他,他家里,如果不是……
冯兵回过神,想跟游阳理论一番,但等他抬起头游阳已经走远,没有一丝留恋,似乎看都不愿看他,一次也没回过头。
回到废品站,席冲和项维冬都不在。游阳在楼上楼下找了一圈,最后去给小白喂食,低头看小白乖巧地吃白菜叶子。
小白如今已经不小了,可以称之为大白,但在游阳眼中还是和当初第一次见到那么可爱。
他把小白抱起来,在怀里好好疼爱了一番,又在小白脸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直到小白抗议地“咩——”后,才满足地放下它,自言自语说:“你怎么和席冲一样,都不喜欢被我亲。”
转身做了饭,游阳拎着饭盒去了店里。
踏进门,只有项维冬在前台,不见席冲的身影。游阳把饭盒放下,问他:“我哥呢?”
项维冬手快地扭开饭盒,对上层的炒白菜嗤之以鼻,对下层的梅菜扣肉笑逐颜开,头也不抬说:“喝酒去了。”
“喝酒?”
项维冬来不及找筷子,用手捻起一片肉就送进嘴中,鼓起腮帮子答道:“这不因为店被砸的事吗,席冲说大概率跟市南新开的那个商场有关系,听说那里也要卖虫草。所以就托关系晚上一起吃饭,喝点小酒,送点小礼,事不就解决了么。”
“跟商场的老板喝酒?”
“当然不是,跟商场的人喝什么酒,找了上面的人,负责招商的。”项维冬砸吧着嘴里的肉味,很想来杯酒,但一想自己还得看店,遂作罢。
游阳沉默坐下,不知在想什么。
项维冬吃得开心,话也多,不禁感叹:“唉,席冲现在可了不得。这次店被砸,我还以为他那个暴脾气肯定会爆发,没想到比你我都冷静。早上跟我说的时候,我才知道昨天他就已经约好人了,连礼都准备好了。估计店刚被砸,他就已经想出是谁干的,并想好该怎么办了。
“你说他现在哪还有前几年在街上流浪的模样?以前我还想过等我退休了把废品站交给他继承呢,现在看来没可能了,小小一个废品站,啧,配不上了。”
“你可以交给我继承啊。”游阳自我推荐。
“你?”项维冬看他一眼,嗤笑一声,“算了,你配不上。”
游阳伸手去拿饭盒:“那你别吃了。”
“哎哎哎,停手,给你给你给你,以后废品站都是你的行了吧,别动我的肉!”
金庭饭店。
刚结束一场饭局的包间显得有些凌乱,桌上丰盛的饭菜几乎没怎么动过,倒是七扭八歪倒下许多空的白酒瓶。
其中一瓶酒只喝了不到三分之一,因为不小心被碰倒,没人扶正它,就这么被浪费了。瓶身倒向桌沿,透明色液体顺着瓶口一滴滴流出,落在白色瓷砖地板上,很快就聚集成一滩。
席冲刚结完账,此时站在路边帮人开车门。
那人脸色红润,因为满载而归而心情很好,伸出手大力拍了拍席冲的肩膀,口中全是酒气地说:“后生可畏啊!啊!”
席冲的身体被拍得往前扑了下,被拍的地方生疼,但他没表现出来,只是打开车门,语气恭敬地说:“陈总,上车吧。”
陈总眼珠浑浊,动作笨拙地上了车后座,还想开口再说什么,车门就被‘啪’地关上。
等送走最后一人,席冲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鼻梁,感觉脑袋里有锯子在割来割去,一阵阵发疼。
这迫使他不得不放空大脑,将平时堆满脑袋的想法和问题屏蔽,短暂休息一下。
夜风在吹。这里离废品站不远,今晚开销巨大,席冲打算省点钱,走路回去。
他转过身,前方有人挡住他的路。他只好往旁边让了让,可那人跟他一起挪了过来。
身心疲惫的席冲不想节外生枝,此时只想回去睡觉,只能又往另外一边走了一步,可没想那人竟又跟着他,再次堵住他的路。
席冲忍无可忍,烦躁地抬起眼,还没等看到挡路人的模样,就先听到对方的声音。
“哥,你不认识我了?”
定睛一看,挡路人的五官变得清晰,变成席冲喜爱的模样,是游阳。
眉间的不快瞬间消失不见,脑中的锯子也停止工作,就连酒意都散去不少。席冲看着他,不自觉扬起嘴角:“你怎么来了?”
游阳也笑,风吹过,将黑发吹凌乱。他语气轻快地说:“我来接你回家。”
第51章
说是回家,半道游阳却拐进一个公园,非说要看看半夜里面有没有人,拉着席冲走了进去。
半夜的公园果然没人,只有草丛中爬过的蚂蚁、溪水旁睡觉的蜻蜓和树干上趴着一动不动的天牛,还有他们俩。
他们坐在长椅上,头顶是树影婆娑的大树,前方是一片茂密的草丛。
席冲本来就喝多了,此时吹了风,歪着身子靠在椅背上直接昏昏沉沉闭上了眼。
游阳在旁边捉天牛,像捧宝物一样回来给席冲看,却发现席冲睡着了。他站立几秒,弯腰把天牛放走,轻声坐了下来。
席冲的侧脸藏在树荫下,发出熟睡的轻鼾声,融入进宁静的公园中。
因为要请客,他今天穿了西装——现在席冲已经不止一套西装,从上海回来后,因为又长高了些,也因为各种场合需求,他陆陆续续又定了几套西装。
可能是嫌勒得不舒服,此时他领口的领带已经被扯松了些,下面的白色衬衫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小片肌肤。
游阳静静看了一会儿,把脸凑过去,在席冲的下巴亲了一口。
能闻到淡淡的酒味,不那么喜欢的味道。
游阳皱了皱鼻子,再次撅起嘴巴在席冲脸上亲了一口。
在游阳意犹未尽地把唇移到席冲的嘴角旁时,还没亲上,席冲就已经醒来,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声音慵懒:“吃你哥豆腐呢?”
游阳豆腐没吃成,只好把脸埋在席冲脖侧中,闷笑着说:“你还知道吃豆腐呢?”
“我还知道流氓罪,你小心点吧。”
游阳看起来胆大妄为,并不小心,只是笑。
夜间无人的公园很安静,像个世外桃源,微风徐徐,柳枝轻摆。
席冲眯了一会儿,酒醒了不少,偏过头用脸颊蹭了下游阳的头顶,忽然搂住游阳的腰,一用力,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
对此游阳习以为常,自动搂住席冲的脖子,脑袋一歪靠过去,大大的个子缩了水,在此刻变成了小小孩。
席冲抱住小小孩,在他身上深吸一口气,没有预料中的香甜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