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14)

　　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阮淼淼。


第18章
　　欧文生平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什么叫天塌了的滋味。
　　那么突如其来，就像有人从背后用力的推了你一把，让你跌进无尽的深渊，没有马上粉身碎骨，但却一直坠落，一直坠落，承受着失重般的恐慌，不敢去想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欧文全身的力量仿佛顿时被抽空了，他从没想过这种只有在电视上才会出现的恐怖经历竟落在自己头上。
　　他玩味人生数十年，就算在酒吧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从没听说有人得过这个病。
　　这是第一次，对象却偏偏是和自己有过关系的人。
　　欧文想到这里，好似突然惊醒一般，仓惶的捡起手机就找到阿凌的名字打过去，酒吧那种地方向来流言蜚语不尽其数，他现在唯一能做得就是找阿凌问个清楚。
　　但电话那头却始终无人接听，不管打了多少次都一样。
　　欧文抱有的最后一丝希望被彻底浇灭。
　　无尽的恐惧开始在他体内不断滋生，那种想尖叫又发不出丝毫声音的感觉几乎变成了一种苍白的煎熬。
　　艾滋。他对这个词既熟悉，却又接近极度匮乏的陌生。
　　就像疯了一样打开电脑，开始搜索这个令人崩溃的两个字，起初死寂一般的平静过后迎来的却是死寂一般的癫狂。
　　欧文指尖不停颤抖，在数计万条的相关信息里，他的眼睛都不知道到该看什么地方。
　　脑子里被各种画面塞得密不透风，乱七八糟的意识开始折磨着他仅有的一丝理智。
　　是的，他虽然私生活放荡不羁，但他向来对那方面很注意，做了很好的保护措施，安全套不管多少也从不离身，欧文更没在性方面感染过任何疾病。
　　可他和阿凌之间却……
　　欧文一片混乱，他真的记不清了，也许有那么一两次可能就这么发生了，但真的只有一两次，他没有控制住。
　　脑海里猛然浮现出阮淼淼单纯的脸庞，欧文骤然停止了滚动鼠标，他不敢再看下去，更不敢再想下去，颤抖的点了一根烟，急迫的吸了好几口，仍旧无法平息躁动的思绪。
　　和阮淼淼的第一次那个时候还没有认识阿凌，应该没有问题，第二次的时候，他是亲眼看见阮淼淼把安全套带上的，但……那一夜他们后面又做了好几次，自己那时已经意识模糊了，欧文真的不知道阮淼淼有没有带。
　　他真的害怕了，这种恐惧比刚才来得还要猛还要残忍。
　　那孩子才18岁啊，还有那么长的人生要走，如果因为自己而感染上了，那他今后要怎么办？
　　欧文失神的瘫坐在椅子上，没有想自己，也没有想在阿凌之后还和他发生过关系的任何人，他想的只有阮淼淼，那个那么纯净，那么美好的少年。
　　直到手指夹着的烟烧尽，烫到了手指，欧文才回过神，拿起手机看着阮淼淼的名字，却怎么也按不下通话键，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开口，更不敢去想象阮淼淼知道后会变成什么样。
　　他还那么小，这种连自己活了大半辈子的人都闻之丧胆的噩耗，要阮淼淼怎么承受的得住这样的残忍。
　　欧文向来是个自负骄傲的人，从没想过因为自己的任意妄为，而酿成这般恶果。
　　自责，后悔，害怕，愧疚，这些压根和他没有关系的词汇，好像就在仅仅一瞬间残暴的灌入了他的体内。
　　欧文开始恨自己，那一晚不该强迫阮淼淼，或许他更恨的是阮淼淼最后的失控，甚至恨他不该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这样也许他就不会遇见阿凌，更不会因为阮淼淼而……
　　他乱了，乱得迷茫，乱得不知所措，只能蜷曲成一团，不断的发抖。
　　欧文知道天亮了，但他仍旧觉得周围一片漆黑，就连太阳的光线直射在他身上，欧文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全身冰冷僵硬得就像一座沉重的冰山，封印着他的只有艾滋这两个字，依稀可以看见阮淼淼站在岸边摇摇欲坠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一个漫长的世纪，尖锐的门铃声在耳旁响起，欧文惊了一下，迟迟没有动作，紧跟着手机就开始震动，欧文看了一眼，是阮淼淼打来的，他不敢接，知道阮淼淼现在应该就站在外面。
　　门铃又响了几声，就像命运在用脚踹门，欧文只感觉门外站在的根本不是像阮淼淼一样天使，而是来索命的魔鬼，但他却必须打开这扇门。
　　当阮淼淼看见门缝里的欧文时，不由吓了一跳，但还没等他看清楚欧文就转身走到沙发坐下，捡起没有吸完的烟，一动不动的盯着烟灰缸。
　　满屋子都是呛鼻的烟味，阮淼淼看着眼前这个神色异常，满脸憔悴的男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是一天没有来而已，他感觉欧文彻底变了一个人，变得陌生，甚至有些可怜。
　　阮淼淼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失去原有的模样，但一种不详的预感却开始蔓延。
　　「欧老师。」
　　阮淼淼不安的走近他，刚碰到欧文的手，就被慌乱的躲开。
　　「你别碰我……」
　　欧文声音颤抖得厉害，音量更是出奇的小，阮淼淼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一紧，知道一定是出了很大事。
　　「欧老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阮淼淼问得小心，而欧文见他靠近却离他更远。
　　用余光看了阮淼淼一眼，欧文声线沙哑道：「你……你那晚有带安全套吧……」
　　阮淼淼不明所以的皱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欧文什么意思，就见欧文双瞳剧烈抖动的盯着他。
　　「你有带吧……后面几次你有带对不对？」
　　「欧老师，到底怎么了？」完全不明白为什么欧文突然问起这个，看着他眼底的急切，阮淼淼更加的困惑。
　　欧文一把打开阮淼淼伸过来的手，站起来就慌乱的吼道：「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带！快说啊！」
　　「我……我……」显然被欧文突如其来的暴躁吓到，阮淼淼吞吞吐吐道，「我……好像没、没有带……到底怎么……」
　　阮淼淼还没说玩，就被欧文提着衣领拉了起来，血红的双眼瞪着他：「你为什么不带呢！你怎么可以不带！怎么可以！」
　　「我……我不知道……没有了……所以我就……就……」
　　欧文一个耳光打在他脸上，紧紧的抓着他的衣服，失控的怒吼：「你他妈的是白痴么！没有就不要做啊！你不懂怎么保护自己么！混蛋！你他妈的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吗！不带怎么可以就做了！你活的不耐烦了是不是！」
　　又是一个耳光甩过去，阮淼淼被打得头嗡嗡直响，脑子更是一片雾水，完全听不懂欧文在说些什么，浑浑噩噩的抬头，对上欧文狰狞的面容瞬间，目光一扫而过他身后的电脑屏幕，阮淼淼愣了一下，再次将视线投射过去，定睛一看网页上的内容，他蒙了，但却好像瞬间明白了什么，惊恐的看向欧文。
　　「你……你不会……」
　　欧文一把推开他，阮淼淼踉跄着差点摔倒，脸色瞬间惨白了下来，唯有被打红的地方，显得格外刺眼。
　　「你明明知道我私生活乱，怎么可以不带呢……」欧文虚弱的撑着桌子，神色痛苦的扶额摇头，「你就不怕我有病么……不怕和我上床的那些人有病么……你怎么这么蠢！没有了为什么还要和我做呢……」
　　阮淼淼呆呆的望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什么一般，扑过来就用力抓住欧文的双臂。
　　「那你呢？！你被传染了吗？！你不是很有经验，你难道和那些人做没有带吗？你又为什么不带呢？！」
　　「我……！」
　　还不是因为你！
　　欧文说不出口，就是那么一两次，在他最想得到阮淼淼的时候，就算想着阮淼淼的脸都无法达到高潮，无法得到满足，为了追究那片刻的刺激和快感，他放任了，也放纵了自己。


第19章
　　阮淼淼见欧文放弃回答，只是痛苦的低垂着脑袋，他也不住倒退了一步，眼前忽明忽暗，整颗心仿佛顿时空了。
　　他连欧文的年龄一半都不到，从小循规蹈矩的学习生活，唯一了解的东西只有油画，他虽然知道艾滋是一种性传播疾病，也听说过这种病的可怕，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初为人事才做了两次而已，就和这个病牵连上了关系。
　　阮淼淼慌了，也乱了。
　　「是我的错……那晚我不该强迫你……都是我的错……」
　　欧文将脸埋入冰凉的双掌里，甚至不敢看阮淼淼一眼，他觉得自己毁了这个孩子，更觉得自己是个罪人。
　　阮淼淼惊愕的看着欧文不断颤抖的身体，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以至于他根本无法相信，冲过去就拿开欧文的手，紧盯着那张充满畏惧的脸庞。
　　「你确定你被感染上了么？！你去医院检查过了吗？！」
　　欧文惊了一下，打开阮淼淼的手，就像见到鬼一样不断后退着摇头：「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做检查……我确定我感染上了！我一定感染上了！」
　　手忙脚乱的扑到电脑面前，欧文颤巍巍的指上面的文字，双眸中透着胆怯：「你看！你看见没有？！上面说初期症状就有持续低烧……我已经连续两个星期了！我一定感染上了……一定感染上了……」
　　「你没做检查怎么能确定你感染上了？！」阮淼淼直起欧文的身子，也不顾这个男人失神的喃喃自语，他只知道没有确诊那么一切就都有希望，「我们也做过，时间过去了好几个月，但我什么症状都没有！你怎么能只因为发烧就认为自己感染上了呢！」
　　「你不知道……这种病潜伏期很长……也许你还没到时候，也许……」欧文说到这里突然抬头看向阮淼淼，一把就抓住他的双臂，「对！也许你没有感染上！我、我不知道阿凌什么时候有这种病，就像你说的！时间过去那么久，也许他是在我们那次之后才得的病！我也是最近才联系不上他……对……你一定没有被感染……你不能被感染……你还那么小……」
　　「你联系不上他怎么能肯定他是什么时候得的病！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赶快去做检查，只有做了检查才知道你到底有没有被感染啊！」
　　「我说了我不要去医院！」
　　欧文就像疯了一样用力推开阮淼淼，几乎是被折磨得精神失般对着他咆哮：「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你不知道这个病有多可怕！我查了整整一夜！我……我很快会变得很瘦，就像一具干尸！说不定还会全身溃烂！看着自己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掉下来……我不要去检查！死也不要去！我不要被人说成是带着艾滋病的怪物！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