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58)

　　「我知道，淼淼刚才也对我说了，说他不想牵连我，真是好笑，」沐森苦笑着摇头，面容露着疲惫，深看了欧文一眼，「其实，你知道吗，我很感激你让淼淼来了美国，让我能够遇见他，但同时我也恨你，让我遇见了一个那么痛苦的他。」
　　「……」
　　「我爱他。」
　　欧文无可否认的点了点头：「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我不但爱他，还尊重他，理解他，甚至可以成全他，等他，我比你更加适合他。」
　　「我知道……都知道……」
　　欧文焦虑的扶额，找不出一丝反驳的空隙，沐森却人目光锋利的坚决：「不，你还是不知道，无论怎样的付出都不能成其为被爱的理由，淼淼需要的人是你，这点我很清楚，所以我愿意尊重他的选择，也希望你能尊重他，选择他。」
　　「我会的。」
　　欧文注视着沐森严肃的面容，没有半分闪躲和犹豫，两人对视了良久，沐森点了点头，摁灭了指间的香烟，缓缓起身。
　　「回去吧，东西都快凉了，淼淼也应该饿了，」沐森说着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半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欧文，勾了勾嘴角道，「你知道对于淼淼来说，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欧文迷惑的看向他，迟钝的摇了摇头：「你知道？」
　　「他说了我自然就知道了，」沐森耸了耸肩，轻笑起来，「用他的话说，就像如果自己的世界突然变得一片漆黑，不是先去找阳光，而是先去找你。」
　　「……」
　　欧文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目送着那抹渐行渐远的背影。
　　也许所谓的爱情，不过如此简单明了而已，并非需要华丽的辞藻将其粉饰，爱就好比把自己的一切放入了一个杯子，一旦斟得太满了，就算倒空了杯子，却也倒不空自己的情感。
　　欧文回到病房时，阮淼淼正坐在床上发呆。
　　「等久了吧，是不是很饿？」
　　阮淼淼回过神，因为脸部还有些浮肿，只能勉强拉出一丝笑容，对他摇了摇头。
　　欧文急忙把端回来的粉放在桌上，一打开盖子就暗叫糟糕道：「啊，粉都发涨了，要不我再去给你重新端一碗……」
　　「没事，我就吃这个。」
　　大概是怕阮淼淼饿得太久，伤了胃，欧文也没再固持己见，端着碗坐在床边，不断的用筷子搅拌着一根根变得胖硕的粉条，整个房间瞬间里香味四溢。
　　阮淼淼就这样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可能也猜到欧文回来晚了是因为碰见沐森的关系，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只是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欧文花白的头发上和那面容苍老的细纹上，一看便看痴了进去。
　　「干嘛这样看着我。」欧文拌着粉条，感觉到阮淼淼的视线，抬眼好笑的问着他。
　　阮淼淼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指，缓缓道：「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这样子很好看。」
　　「是么？」欧文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好看那你就多吃点，赶快把病养好。」
　　阮淼淼刚想说什么，欧文就挑起一小撮粉条喂进了他嘴里。
　　「好吃吗？」
　　「……」
　　阮淼淼没说话，咀嚼着口中的粉条，垂着脑袋微弱点头。
　　欧文耐心的一口口喂着他，不知不觉间阮淼淼的眼泪就打在自己的手背上。
　　他不知道阮淼淼为什么会哭，欧文停下动作，端着碗竟有些不知所措。
　　阮淼淼好似难堪的强撑起一抹笑容，满脸挂着狼狈的泪痕，目光晃动中依旧看着欧文花白的头发，苦笑着道：「我没事……就是太辣了……」
　　话音还没落稳，欧文已倾身吻上了他的双唇。
　　浓烈的酸辣在彼此的口中蔓延开，驱散了阴翳双眼的泪花。
　　人类仿佛总在重复着同样的故事，心与心的撞击，灵魂与灵魂的低语，情感与情感的交融。
　　而每一个有故事的人，都不可避免的拥有着一段酸辣交织的人生。
　　无论是怎样的经历，唯有勇敢面对，宽恕和信任，才能深刻领悟成长的含义。
　　人生并非一帆风顺，爱情向来充满波折，或许正是因为这段陌生的距离，他们也将会重新认识和尊重彼此。
　　陌生关系 完


第73章 『日常番外』01
　　欧文去拘留所接阮淼淼这日，阳光正好。
　　只是最近天气转凉了不少，他站在拘留所外等候，难免有些冷。
　　自从阮淼淼出院后，因为吸食大麻，无照驾驶引发严重的交通事故，警方便对他进行了三个月的刑事拘留。
　　好在那场事故的另一被害者没有提起诉讼，加之阮淼淼的确有心理疾病的鉴定书，又没有找到他私藏毒品的明确证据，所以整场事故才得以这样平息了下来。
　　而沐森也因为有所牵连，在中国私藏毒品不是小事，大则掉脑袋，小则终身监禁，所以便与何风凡一起匆匆回到了美国，沐森不是中国人，就算知道是他供给阮淼淼毒品，大陆警方也拿他束手无策，无非只能提起国际诉讼，至于管不管的。那就是美国人的事了。
　　沐森回去了，三个月的时间冲刷，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又回到了原点。
　　阮淼淼办理妥当手续出来，他带着棒球帽，个子很高，阳光的侧影下看不清那张面容，只是身形好似消瘦了几分。
　　欧文走过去，接过他的行李包，拍了拍阮淼淼的后脑，细看着那张不再英俊的脸庞，无论多么恐怖的伤疤，他一点都不感觉到害怕，眼底流露着无尽的温情和喜悦。
　　「走吧，我们回家，一会你爸和天意也会过来。」
　　阮淼淼浅笑着点头，在欧文迈步时，突然拉住他的手臂：「欧老师……」
　　欧文有些诧异的转头，便被阮淼淼一下子拥入怀里。
　　「好想一直这么叫你，就像原来一样，」阮淼淼在他颈窝深吸了一口气，又将他抱紧了些，闷闷的发音，「欧文……对不起，你会原谅我的对不对……原谅我……」
　　「别说傻话了，都过去了。」欧文轻柔的安慰着。
　　这间事过后，他其实也想了很多，当初逼阮淼淼去美国而将事态发展这样，自己有着很大的责任，两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就是尊重彼此，他的确不应该把自己的认知强加在阮淼淼身上，若是这样，也就不会有那三年的离别，更不会像如今两人心里都一道伤。
　　见阮淼淼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欧文不禁笑了出来：「好啦，再这样抱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欧文退出怀抱转身时，也只有阮淼淼捕捉到了他眼角挂着泪水。
　　「那你还会像教小佳那样教我画画么。」
　　阮淼淼跑上去搂着他的肩，在欧文眼角吻了吻，为了不让这个人再落泪。
　　「你都多大了，还要人牵着画。」
　　「不管我多大，你都是我的老师啊……」
　　……
　　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相依的身影在阳光下倒也变得温暖起来。
　　回到欧文家里，没过多久林子峰和陈天意就登门造访了，大家围着一桌子菜吃饭，所有的菜都是欧文亲手做的，看着卖相还可以，估计是把糊掉的挑来扔了，要不分量怎么那么少，味道也挺糟糕的，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也只有阮淼淼吃得乐在其中，其他两人都是象征性的捻了几夹，以表安慰。
　　林子峰打从进门起，看见自己儿子被毁的容貌，眼泪就控制不住的流，陈天意苦笑着劝了他老半天，也不顶什么用，人越老倒也越像个小孩了，最后还是阮淼淼一遍遍叫着他爸，才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吃饭的时候，林子峰就提议让阮淼淼去学校教书，按他的学历和绘画功底应该没有问题，大不了自己可以提前退休，把名额让给阮淼淼。
　　欧文很赞成这样的提议，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的确比什么都重要。
　　但阮淼淼好像不这么认为，他本性不喜与人交流，教不教得好都是问题，况且还是这样的一张脸，就算林子峰在学校地位之高，估计学校也不会轻易破格录用他。
　　林子峰不断的劝阮淼淼，欧文没有再多说话，反倒安慰起林子峰，阮淼淼这么大个人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他不愿意去就没必要勉强他。
　　谈到最后，也没谈出个结果，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欧文每天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学校上课，林子峰也接近退休的年龄，而且名声在外，很多活动的邀请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加之学校的老鬼教授们也是退的退，病的病，一来一去的，只剩下了欧文这老资历的教授，所以大部分重要的课就都砸在了他的身上，可算是彻底告别了以前闲散的好日子，每天是忙得焦头烂额。
　　还好家里有阮淼淼，欧文上了一天班回来，不仅有口香喷喷的热饭吃，屋里屋外阮淼淼也打理得仅仅有条，欧文索性连工资卡和小金库都全部交了出去，反正他也懒得打理，这种有家的感觉对他来说早已胜过了一切。
　　虽阮淼淼因为毁容，不可能像正常人一样工作，但他可也没闲着，当今中国飞速发展，早已从通讯时代变成网络时代，而且有很多新兴产业，阮淼淼看准了这一商机，便开了一家网店，主要是帮人设计封面和名片，还有修图之类的，偶尔也接把客户的照片番画成油画，装裱好了给人寄过去。
　　那时网络营销这个词才刚刚出现，市场还没达到饱和，加之阮淼淼本就天赋好，功底过硬，得到客户的一致好评，纷纷在网页下留言让商家爆照什么的，这一个月下来挣的钱都是欧文工资的好几倍。
　　弄得欧文都眼红了，什么破教授，钱没挣几个，天天被人当畜生使唤，就跟阮淼淼嚷嚷着自己也要开网店，阮淼淼就说他不行，因为脾气太坏。
　　欧文不信邪，他脾气坏，但他画得好啊，便利用周末的时间，接了一单阮淼淼的生意，把顾客的照片画成油画，阮淼淼一般要用三天的时间，欧文赌气似得用一个下午就画好了，得意洋洋的给别人寄过去。
　　结果，没过几天，人家客户就来投诉了，说是把她画得太胖，整个感觉都很糟糕，还关心的问阮淼淼是不是最近生病了，这画是让手下的徒弟画的，要不怎么差距这么大，画风土得不忍直视。
　　阮淼淼笑得几乎岔气，欧文气得跳脚，指着留言人的头像就大骂：「照片明明是只猪，难道要老子画只天鹅过去么！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我他妈都已经艺术二次再创造了，如果是写实只怕画布都装不下她那堆肥膘！还重画？！想得美！」
　　「所以说，不想重画，你就得知道客户的需求，特别是女人，胖的就画瘦，瘦的就画得更瘦，她们就满意了。」阮淼淼说得气定神闲，单手支下颚，穿着一件纯白色的高领毛衣，那模样简直优雅得不要不要的。
　　欧文白了他一眼：「你他妈这不是在骗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