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21)
端城是齐王世子,端庆是燕王世子,两家王爷仗着得宠都没有去就藩,可想而知云献父亲的太子之位有多艰难。
那边姜善对完了账,收拾了东西往里间来。云献立刻换了神色,笑问:“如何?”
“我算是明白了,到底京城人多富庶,你这铺子的进益也算叫我开了眼界。”姜善感叹道:“我替王妃管过几家铺子,没有哪一家有你这样的好收益。”
“平常的铺子赚的都是百姓的钱,我这铺子赚的都是达官贵人的钱,怎么能一样。”云献笑着给姜善倒了杯茶,另一边,萃娘悄悄的去了。
“对了,你们方才说什么呢?”姜善问道。
云献不瞒他,“才说起首辅孙女的婚事。”
姜善问道:“怎么说起这个了?”
“你当我开这么一件铺子单是为了赚钱吗?”云献笑道:“就拿你们府里来说,你们家里的王妃小姐一年到头有几回来铺子里,还不都是叫人进去么?稍微留心一些,大事小情便都知道了。”
姜善了然。
云献接着道:“首辅大人是两朝元老了,自陛下登基之日起便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深受器重。后来陛下懒怠朝政,也是首辅帮着处理。首辅只听从陛下的意思,一直保持中立,从不结党。如今首辅唯一的孙女到了说亲的年纪,你觉得齐王和燕王会放过这个机会?”
姜善听他说了,慢慢明白过来。
云献端起茶杯,忽然听见姜善问道:“先太子出事的时候,首辅为什么不劝谏君上,他不知道太子是被冤的吗?”
云献一怔,嗤笑一声,“历经两朝的人,他什么看不明白?为臣之道,在于揣测圣意,没有哪个人凭着忠孝仁义就能位极人臣的。”
姜善皱起了眉,云献想了想,意有所指道:“南平郡王府抄家的诏书是内阁拟定的,那时候首辅就已经是首辅了。”
如果说太子被冤屈的事首辅心里存疑,那当初南平郡王府一事就是明摆着的莫须有,而尽管如此,首辅也没有为南平郡王说哪怕一个字,这便是他,是朝中大部分朝臣的为臣之道。
姜善不说话了。
看姜善情绪不太好,云献换了话题,“端阳娶妻了吗?”
端阳是成王世子,因为救了云献,成王怕他引祸上身,将他送出了京城。
“没呢。”姜善道:“你是嫡长孙,你不娶妻,底下的都不能越过你。”
曾有大师为云献批命,说他命中不该早娶。皇帝疼爱云献,不敢为他冒险,于是等到十九岁云献也没有娶妻。他不娶妻,底下的几个堂弟也不敢如何,生生被耽误了底下,为此齐王和燕王对云献怨恨不已。
现在想想,云献都不知道那些事是陛下爱重他呢,还是要捧杀他。
云献端起茶杯喝茶,道:“该准备起来了,最迟年后,陛下肯定要为这几个皇孙指婚。”
姜善点点头,没有说话,端阳的事自有成王和成王妃,首辅孙女的事云献心里也有盘算,总归这两件事都与他干系不大。
“好了,”云献道:“好容易出来一趟,总在这里待着也怪没趣的,不如咱们出去走走。”
姜善应了,云献重新戴上帷帽,两人一道下了楼。
街上行人不断,时不时有车马粼粼,路两旁撑着伞的小贩叫喊的声音比歌儿还好听,酒家客家的招幡被风吹的飘来飘去。云献的帷帽也被风吹起少许。
他停下脚步整理帷帽,姜善看着他笑,道:“似你这般带着帷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个女子。”
“有我这般身量的女子?”云献道:“我可比你还要高些。”
姜善不服气道:“也就二指罢了。”
云献刚要说话,忽然感觉到一道强烈的注视着他的视线。他回头望去,只见酒楼之上,临窗站着一个人,身着直缀长袍,约摸三四十岁,面白无须,头戴玉冠,五官生的极好。
姜善寻着云献的目光看去,问道:“这个人,你认识?”
云献皱眉,“我觉得他很眼熟,但是我不记得我见过他。”
那人还在看着云献,姜善心里有些不安,道:“咱们快走吧。”
他话音刚落下,就有两个身着玄色短打的人站在他们身边,“我家主人请二位上去一叙。”
“请人之前不该报上自己的姓名吗?”云献目光微冷。
那两人只是道:“我家主人请二位上去一叙。”
姜善与云献对视一眼,这两个人都是练家子,街上人又多,跑估计是跑不了了。云献心思回转,淡声道:“带路吧。”
两人跟着去了酒楼二楼雅间,云献姜善进了屋,那两个人玄衣人便守在门口。
雅间里面坐着一个人,目光毫不掩饰的打量云献。云献也在打量他,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是很不应该的事,云献过目不忘,如果他真的见过这个人,他不该不记得。
“藏头露尾,那是小人行径。还不把你的帷帽摘下来。”
姜善皱起了眉,这人说话未免太不客气了。
云献并不觉得这人对他有恶意,同样他也没法选择,犹豫片刻,他摘下了帏帽。
一看到云献的这张脸,那人便颤了颤,眼圈腾的就红了。他低下头,用喝茶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半晌,他问道:“你是端献?”
云献眯了眯眼,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人冷笑一声,道:“你有一张和你父亲长得很像的脸,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云献皱了皱眉,“先父已经亡故,这位先生说话还是客气些吧。”
“人都死了,客气些给谁看。”那人道:“我叫沈难,你应该听说过我。”
姜善睁大了眼睛,云献瞬间便想起了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个人。他其实没有见过沈难,他见过的是沈难的画像,沈难本人已经二十多年没有踏足过京城了。
作者有话说:沈难:你应该听说过我。
第19章 端兰洲
端兰洲沈难出身清贵世家,祖上显赫的时候尚过公主封过爵。他的父亲是文华阁大学士,他本人延续了他父亲的荣光,才华横溢,学富五车。十二岁时中解元,选为太子伴读,十五岁中会元,继而中状元。又过几年,太子娶妻,沈难辞官离开京城。在外游历几年之后,他的书法崭露头角,很快名声大噪,往后二十余年,没再回京城。
“他与我父亲本是一同长大,情同手足,后来不知怎么的,忽然就离开了。”云献一边剥松子一边道:“那时候京中有传闻说,他与我父亲是为了我母亲反目的。因为他走的那天正好是我父亲成亲的日子。这也为那些流言提供了依据,你想,哪有人连至交的喜酒都不愿意喝的呢,仇人还差不多。”
姜善想了想,问道:“你也是这样想的?”
“我不知道。”云献道:“我父亲对这件事讳莫如深,从没听他提起过。我会知道这些事还是因为我自小学的就是沈难的书法,心里好奇,才叫人去打听的。”
姜善了然,问道:“那你还要去见他吗?”
那一日,沈难认出了云献,却没有对他怎么样。他问了几句云献的近况,云献出于谨慎,只拣了些无关紧要的事跟他说了。
沈难估计也没怎么相信,他看了云献一会儿,给了他一个地址,叫他五天之后去找他。
“当然要去。”云献道:“如今沈难是士林清流之首,得他相助,行事会便宜很多。”
姜善点了点头,道:“他给的那个地址我看了,是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便是坐马车一去一回也要半天功夫,若在外过夜但也罢了,若是回来,千万记得时辰,要赶在城门关上之前。”
想了想,姜善尤不放心,“不然就叫三秋同你一块吧,有个照应。”
云献撑着头听他说,笑问:“你就这么放心我去找沈难?传闻中,他与我父亲可是有夺妻之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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