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73)
姜善敛眉上前,对着端献行了礼。
端献坐在上首,随意的姿态里带着一股子贵气。他看着姜善,眸光晦暗不定。
良久之后,端献才挪开眼,淡声道:“起来吧。”
姜善起身,丰兴引着他坐在了端献下首。
火青接过姜善的狐裘,站在他身侧。
端献目光扫过众人,众人便欲盖弥彰的热闹起来。
姜善就这么坐在那里,并不分给这热闹的宴会一分目光,像个画像一样,安静又端庄。
琴瑟忽然变了调子,变的缠绵旖旎起来,舞女们陆续入场,红纱掩映着,露出了一个女子。
这一位就是玉妃。
才下过雪,她身着一身红纱,在雪地里轻盈的起舞,一颦一笑,媚眼如丝。
姜善看了一眼便垂下眸子,端献把玩着手中就杯,目光落在姜善身上。
一舞终了,端献对着玉妃招了招手,玉妃就轻盈的靠在了端献身边。端献把酒递给她,玉妃一饮而尽,偎着端献。
端献勾了勾嘴角,却不是个笑的模样。
“朕最近寻得一种美味佳肴,特邀诸位爱卿共尝。”端献摆了摆手,宫女鱼贯而入,托盘上放着白玉碗,白玉碗中盛着煮化了的玉膏,看着真如琼浆玉液。
大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梁格首先站起来,回道:“微臣启禀陛下,玉妃娘娘食玉一习,耗资靡费,内府所用之玉多有不及。”
“内府的玉不够了,就去开采,这样的小事也要来问朕吗?”端献漫不经心道。
玉妃听了,眼中闪过得色。
梁格面色铁青,底下的许多大臣也有面色凝重,当初姜善只是冰用的多些,便招致那般攻讦,何况是食玉。
玉妃声音娇娇柔柔的,“玉膏要趁热吃,凉了就无味了,诸位快些用吧。”
端献不说话,梁格不想跟一个女子计较,铁青着脸坐下。
席上不知什么时候变得鸦雀无声,大臣们吃是实在吃不下,不吃上头端献又不断施加压力。
端献看了眼众人,“看来各位都很不舍得吃啊,无妨,明日朝上便议一议开采玉矿的事。”
他说的轻描淡写,是明明白白在逼众人吃玉。
端献目光又落到姜善身上,“姜厂公不尝尝吗?”
随着端献的话落,众人又把目光放在姜善身上,像是希望贤良的妻子管一管胡作非为的丈夫一样。
姜善缓缓捏起了勺子,他抬眼看着端献,端献也看着他。
他忽然扬起手,勺子砸在杯瓷碗碟间,瓷片飞溅,碗碟破碎的刺耳声音传遍席间,众人吓的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姜善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玉妃被姜善吓了一跳,往端献身边偎去。
端献扯开她,眼中有些意兴阑珊,他摆摆手命人将玉碗撤下,懒洋洋道:“玉妃逾制,行事轻狂,着夺其号,削其位,返归宫外。”
玉妃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连忙去拉扯端献,“陛下···陛下····”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边的侍卫拉了下去。
底下的大臣显然也还没反应过来,既没明白陛下对姜善大不敬之举的只字不提,也不明白陛下怎么就这么轻易的就料理了自己的宠妃。
端献起身走下去,“散了吧。”
众人来不及多想,忙都起身恭送陛下。
夜深,天空中又飘起了雪,好像揉碎的云。黑暗里飞舞的雪花,显得格外纯白无瑕。
姜善穿着寝衣,散着头发,袖着手站在门边,看大雪纷纷落在竹叶上。深夜太静了,他几乎听得见雪簌簌落下来的声音。
“大人?”火青揉着眼走过来,怀里抱了一件大氅,“大人披上衣裳吧,弄不好要受凉的。”
姜善接过,披在了身上。大氅冰凉,并不能为他带来多少温暖。
火青搓了搓手取暖,“这么晚了,大人还不睡吗?”
“睡不着。”
火青看了看姜善,又顺着姜善的目光看出去,“大人在看什么?”
“看雪。”姜善轻声道。
火青不明所以。
“我曾经见过一个人,白衣胜雪。”姜善拢着衣裳,抬头看天上的雪,天空太高天空,雪打着旋落下来。
“我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人,”姜善缓缓道:“他那样的人,别人很难不爱他。我对他,好比一个虔诚的信徒,我爱他的聪明,爱他的狡黠,爱他睥睨的气度,也爱他笑着看我的眼睛。”
姜善眼睫微颤,眼泪就砸在手背上,“他有时候像个孩子,变着法的想要我多看看他,有时候又强大的不得了,可以撑起我的天和地。我第一次在竹林边看见他,就再也挪不开眼。他就像天上的月亮,你知道吗?他是我的月亮。”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姜善的眼角起了一抹飞红,在夜色里,格外明显。
“大人······”火青有些不知所措。
姜善转头看他,声音有些哽咽,“你···你以后要是喜欢上了什么人,别给他委屈受。旁人怎么样都无妨,只要你·····别给他委屈受。”
作者有话说:发刀的手,一点也不颤抖
第66章 冬日暖阳
再大的雪也有停的时候,雪停了太阳就出来。金灿灿的日光落在满树红梅花上,透着一股子暖。姜善拢着大氅走出房门,阳光照在他身上,四肢百骸都被烘的暖洋洋的,远处的梅林连成一片,冰晶反射着阳光,像一匹熠熠生辉的织金锦缎。
姜善命火青将一应物事搬到水榭,在那里梳妆歇息。
水榭四周装着水晶磨成的窗子,密不透风,亭中铺着地毯,地上摆放了一张黄花梨雕花的暖椅,一旁的火盆里笼着一盆炭火。
火青收拾了皂荚,木槿叶,百药煎等物,预备着姜善沐发。
他将东西放下,转身又跑回去拿别的。
湖对岸是一片梅林,映着结冰的湖面,殊为漂亮。姜善拢着毯子半卧在暖椅上,半阖这眼,阳光落在他身上,暖洋洋的。
自廊桥走过来一个人,他走进水榭,站在姜善身侧。
姜善睁开了眼看他,眼睫颤动几下,又挪开了眼。
他不想跟他吵了。
端献没说话,伸手拢了拢姜善的头发。
姜善的头发很长,又黑又亮,不束发的时候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温和。
端献取来黄铜盆,将炉子上坐着的热水倒进去,热气蒸腾出来,往上飘散不见。他伸手挽起衣袖,拿起一边的小瓷瓶,倒出贮藏的木樨花,倒进热水里。
木樨花香味霸道,被热水一烫,又甜又暖。
端献的动作有条不紊,放了木樨花,又加了竹沥、薄荷、兰草叶,山茶籽,一样一样的放进水里,混合成一种很奇妙的香味。
姜善听得到身后的动静,他只是阖着眼。
端献将铜盆放在几上,刚刚好与姜善平齐。
他半跪下来,拢着姜善的头发放进水里,舀起热水小心的淋在姜善耳侧,仔细的搓洗起来。
端献的动作很缓慢,他用手指梳弄姜善柔软的长发,偶尔指腹擦过额头或耳后的肌肤,湿润又温暖。
换过一回水洗净,端献拿起一边的布巾,将姜善的头发包起来,用装了炭火的小银炉子,慢慢的熏蒸起来,蒸干的头发,蓬松如云。
他动作轻,几乎不发出声音,亭子里就十分安静,姜善仿佛连湖对岸梅花上的雪化的声音都能听到了。
端献半跪在地上,低下头吻在姜善的额头。
姜善闭着眼,眼泪一颗一颗的沁出眼角。
端献看见他流泪,喉咙就有些梗的慌,伸手给他擦掉眼角的泪水。
“你看到我立妃,心里可舒坦?”
姜善推开他的手,侧了侧身子,背对着端献。
“我心里不舒坦,”姜善看着琉璃窗子,回想起来那天宴会,那种酸涩现在还梗在心头,“我不喜欢那个女人,不喜欢你跟别的女人离的那么近。”
上一篇:恶名远播的大佞臣原来是个美强惨
下一篇:长漂泊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