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事晚(4)
说罢,姜善也不管慕容浥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脚不沾地的忙活了好一通,刚回到院里,福康便道:“那位慕容先生已经医治好了,我正送他出去呢。”
姜善只觉得这位慕容先生是位怪人,道:“你去我柜子里多拿些银子,好生送他出去,不要怠慢。”
“是。”
福康利索的去了,姜善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没喝着,那边王溶就来了,手里还拿着东西。
“我方才遇见福康,说那大夫已经走了,你让他瞧了吗?”
“瞧了。”姜善道。
王溶就笑,“你莫骗我,今儿一上午你都在四处走动,哪来的时间去瞧病?”
“你既知道,还问什么?”姜善抿了一口茶,不等他问,便道:“是三秋,入了夏之后他老是不痛快,我才想着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王溶摇摇头,“一个奴才,叫你养的多金贵似的。不说这个了,你瞧我拿了什么?”
王溶把手上的包袱打开,露出鸦青的云锦,上面绣着仙鹤翠竹,艳丽若云霞,美轮美奂。姜善问道:“这样珍贵的料子,你哪里来的?”
“二公子给的。”王溶把包袱推给姜善,“我要用这些云锦裁一件衣裳,再过几日就是我的生辰,二公子说要带我出府去。”
姜善叹道:“二公子当真疼你,这么珍贵的料子都赏了。我记得往年,咱们府上两位姑娘为争半匹云锦闹的老大的不开心呢。”
“时移世易了。”王溶道:“这云锦原是那位惊才绝艳的皇太孙最爱用的东西,圣上疼爱他,江南织造出的云锦大半都给了他。他穿云锦,京中众人竞相模仿。蜀锦一匹千金,云锦倒比蜀锦贵出十倍去,可想而知有多稀罕。”
王溶抚摸着富丽典雅的云锦,“可是如今呢,太子倒了霉,皇太孙也跟着没了,空留出这么多云锦。贵人们忌讳,都不穿这个,这才便宜了我。”
姜善笑问:“你不嫌忌讳?”
“人犯了错,关衣裳什么事。”王溶小心的把云锦收起来,道:“你给我找最好的绣娘做,腰身要收的细一些,锁边可得仔细······”日头渐西,三秋来找姜善,说清竹轩的人醒了。
慕容浥是有几分真本事的,他给那人身上的伤换了药,开了新方子。才喝了一副药,烧退了不说,晚些时候竟然醒了过来。
姜善推开清竹轩的门,满院翠竹郁郁葱葱,石子路尽头,一个穿白衣的修长身影坐在廊下。霞光漫天,给那人身上镀上了一层瑰丽的色彩,姜善忽然想到了那匹金彩辉映的云锦。
听见动静,那人扶着柱子慢慢站起来,转过头看向姜善。他脸色还很苍白,羸弱的好像一阵风就能吹走。
“是姜管家?”他轻声道。
姜善回过神,“姜善见过公子。”
“姜管家救了我的命,云献哪敢受姜管家的礼。”他拱起手,端端正正的拜了一拜,“多谢姜管家救命之恩。”
姜善只好道:“是我的本分。”
云献笑了笑,道:“在姜管家之前,我已经在床上躺了两天,烧的人事不知。丫鬟小厮避之不及,都走完了,只有姜管家愿意伸手搭救,这份救命之恩,云献铭记于心。”
他说的情真意切,姜善没法推辞,只好道:“你身子弱,先坐下吧。”
云献歉意的笑了笑,坐了下来。
姜善说不出哪里怪异,那天他看见的云献眼里满是恨意,凶狠的让人害怕。可眼下的云献,一身白衣,温文有礼,面色虽苍白,却时刻带着浅淡的笑容。姜善几乎都要怀疑昨晚看见的云献是自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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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挑拨
清风吹过竹林,簌簌作响。姜善没有说话,忽然听见云献问道:“姜管家,你为什么要救我呀?”
姜善心头一跳,抬眼看去,只见云献睁着一双凤眸,眼中纯良,好像是真的很疑惑为什么姜善救他。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姜善道:“既然我看见了,哪能视若无睹呢。”
云献勾起嘴角,“姜管家信佛?”
“算不得多虔诚。”
云献垂下眼睛理了理衣袖,“我就不大信佛。”他抬起头,笑问:“听闻信佛的人,心里少烦忧无妄念,是不是真的?”
“兴许吧。”姜善抄着手道:“看看佛经确实可以静心凝神。”
“有机会我也试试。”
姜善笑了笑,道:“公子这院里有些简陋了,稍后我挑几个人过来伺候吧。”
“不劳烦了。”云献道:“我喜欢清净。”
姜善抿了抿嘴唇,道:“那就只留三秋一个?只是三秋性子闷,不爱说话,若是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多担待些。”
“姜管家不用那么客气,”云献道:“你与三秋的恩情,云献都记得。”
话说到这里,又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们俩一个男宠,一个管家,本来也不该有什么交集。何况云献满身秘密。
“天色晚了,”姜善道:“公子还是回去歇着吧,姜善不打扰了。”
云献目送姜善离开清竹轩,脸上的笑倏地便消失了。他身上很疼,剜掉的新肉还没有长好,就这么几个小小的动作,他都疼浑身的哆嗦,也难为他还能笑得出来。
过了一日,姜善又请了慕容浥给云献瞧病。三秋来找姜善,道:“慕容先生说,只要云公子不再烧,就没什么大碍了,余下的就是养着。他还开了新方子,只是方子之中多是贵重的药。”
姜善拿过来看了,人参阿胶之类一日就要一两,莫说寻常人家,就是一般的官宦之家都未必吃得起呢。
“不是什么大事,我过会儿子去找王溶,叫他匀出来些。”
三秋道:“还有一事,今日慕容先生来,云公子同他说了好一阵的话儿,我没在跟前,什么也没听着。”
姜善一顿,问道:“他们之前认识?”
“瞧着应当是头一回见。”
姜善沉吟片刻,道:“既然你现在在清竹轩伺候,往后就不要把他的事情告与我知,他若知道,心里会有个疙瘩。”
三秋摇头,“三秋始终是师父的徒弟。”
姜善笑了笑,没说什么。
三秋站到姜善身边,给他打扇子,问道:“师父,你素来不爱管闲事,怎么这次对那位公子如此上心?”
姜善抿了一口茶,道:“总归闲事已经管了,救人救到底,也算积福。”
又过了几日,云献身子渐好。慕容浥不知道从哪给他寻了一些紫檀,云献整日里雕磨,不晓得在做什么。
三秋拎了食盒回来,屋里闷热,云献索性就把饭食摆在了廊下。姜善管着厨房,不曾短了云献和三秋的吃食。三秋不肯与云献同桌,云献就道:“能有如今吃食,是我沾了你的光,怎好再叫你吃我剩下的呢。”
三秋说不过他,只好同他一起用饭。
这边刚用完饭,福泰就在门口探头,三秋过去问道:“怎么了?是师父有什么交代?”
“不是不是,”福泰道:“我偷吃了师父给福康留的糕点,福康生气不叫我在房里歇着,把我赶出来了。我没有地方去,就来这里了。”
三秋回头看了看,云献又坐在廊下,拿着那把小刻刀。三秋便道:“那你在这里玩会子吧。”
三秋收拾了碗筷送回去,福泰在满院竹子里这里玩一会儿那里玩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云献跟前。
云献抬起眼看他,对着他笑了笑。福泰一直觉得眼前之人俊美不似凡人,如今看见他对自己一笑,登时三魂没了六魄,捧着脸道:“公子可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
云献不在意的笑笑,道:“你才见过多少人?”
“我见过的人可多啦!”福泰道:“以前在宫里,我见过那么多贵人娘娘,没一个比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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