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古代无限流(456)
不过,他们也知道轻重缓急。再仇怨,当下依然并不妄动,至多口头上骂:“我呸,白大侠当真高看这畜生!”
“正是,畜生如何知道‘没脸’?”
“我师兄平日待下头的师弟师妹最为关照,却被这群畜生……”
后面这句,是个黄山弟子说的。话都没讲完,这黄山弟子已经泣不成声。
其他江湖客听得不忍。再看沐鹰,眼里仇怨更多,骂声也更大。
白争流并未阻止。让大伙儿骂骂,也算给他们发泄的渠道。
这么听了半盏茶工夫,他终于有其他动作。
左手维持着扣住沐鹰下巴的姿势,右手则抬起来,示意众江湖客安静。
人们看到,声音逐渐低下去。这时候,白争流再开口,问沐鹰:“你成了这副样子,想来其他长冲门人也差不了多少,对否?”
沐鹰仍是咬牙。
白争流眼睛微微眯起,似笑非笑。
他不准备与沐鹰费口舌。对方既然不答,刀客便探出神识,欲直接在对方识海当中搜寻答案。
沐鹰尚未防备,便觉得头脑当中一阵剧痛。
他面色骤然煞白,身体颤抖不止。大量冷汗从鬓角滚落,嘴唇都哆嗦。分明没过多长时候,人却已经像是被从水中捞出来的尸体。花了好大精力,才吐出一声:“不……”
白争流漫不经心:“哦,那你要直接说吗?”
“对,对。”沐鹰痛苦地回答。
嗓音落下,头脑中那股刀子翻搅似的疼痛顿时弱下许多。
他如蒙大赦,同时心头恨恨:“这伙儿人,竟然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正道’!这上来便搜魂的手段,纵是那老畜生门下弟子也……”
白争流说:“‘正道’或者‘不正道’,自然看所行目的为何。对你这种恶事做尽之人,用不着客气吧?”
沐鹰闻言悚然,忽地意识到,对方只是停止了“搜魂”,神识却依然停留在自己识海间。
自己有什么想法、念头,这年轻刀客统统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
明白这点,沐鹰不敢继续乱想。收敛心思,只当自己是一块儿石头。
白争流却不可能放过这颗明显对岛上诸事知之甚多的“石头”。见沐鹰颤颤巍巍、难以开口,他眼睛微微眯起,便要有所行动。
“我说,我说!”沐鹰从刀客神色中看出威胁,一个激灵,脱口而出,“几个月前,我们上了岛。袁松涛那狗东西,找到老魔前头说的位置,便要像他说的那样,开启‘通道’。”
“通道”。
白争流眼神微安,面色不动,冷声道:“继续。”
沐鹰恐惧地看着他。任谁见了此刻的男人,都无法将他与过往长冲门中的“沐前辈”联系在一起。
纵是他自己,也绝对想象不到。开启通道、迎接尊者降临,原本是自己半生奋斗之事。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恐惧之后,愤恨涌上。沐鹰继续道:“我们将这些年积攒的阴石全都搬来,布置在老魔头吩咐的地方。再加上招魂幡,其中万千怨鬼同时被引动……一时天地变色,阴风滚滚。我们便眼看着,‘通道’被打开了。
“不多时,那头有人出来。便是那群红色袍子的走狗,他们一面往外,一面谈笑。
“袁老狗连忙上前,把供……供品,便是其他还没用完的阴石捧给他们,也想知道老魔头本人什么时候来,我们好做些准备。
“结果呢,那些走狗不过是看来一眼,便嫌弃着说,这等小世界,连阴石都不过尔尔!若非老魔头吩咐,他们绝对不愿意前来。
“我听到这话,已经觉得不对,便悄然后退。袁老狗却还立在原地,一副恭敬表现,我呸!”
在众多江湖客的目光里,沐鹰啐了一声,显然对“掌门”的做法不屑到了极点。
自己日后受了那么些苦难,凭什么他就能死得那么干干脆脆、痛痛快快?
他心头不平。这时候,白争流又开口,淡淡说:“莫要废话,继续。”
好吧,继续。
沐鹰压下心头怨愤,不太情愿地继续开口。
“先前那话音里满是嫌弃的红袍走狗之后,又有另一个红袍走狗开口,却是说:‘这个小世界虽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尊者却说了,咱们在这儿做什么,他都不理,这还不好吗?’
“讲完这句,两个红袍走狗哈哈一笑。其中一人抬起手,就扣上袁老狗的脑袋。
“再之后……”
沐鹰闭了闭眼睛,仿佛还能直接看到当天的情形。
类似的剧痛,他们自己也做过不少。不过从前,他们才是按住旁人、不给他们挣脱机会的一方。
轮到自己,纵是被沐鹰嘲笑“恭敬”的袁掌门、袁松涛,也瞳仁一缩,意识到:“几位尊者,这……”
话音尚未落下,那扣住他脑袋的红袍妖道已是咧嘴一笑,掌心用力。
沐鹰听到了“咔”的一声脆响。他脊背发凉,意识到,袁老狗从前炮制过不知多少次同样的动静。这一回,却轮到他自己。
而在场其他红袍妖道看到这一幕,竟是半点儿神色变动都没有。
他们依然说笑,依然抱怨嫌弃着眼下的小世界。同时畅想,“罢了,等把这儿做成‘血海’呈予尊者,尊者八成也不会受。到那时候,‘血海’不还得你我来享受?”
“话是这么说,可这么一个地方……”
“再怎么样,也是一个开辟了‘通道’的世界。这年头,想找到个修炼空间,难!”
红袍妖道们三言两语说定,这时候,扣住袁掌门脑袋之人也松开了手。
沐鹰面皮紧绷,朝“掌门”看去一眼。就见对方人还站着,头发缝隙中却隐隐约约地涌出了什么红色、白色……
他浑身战栗,威胁感盘浮心头。直觉在告诉他,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想活命,就跑!
抱着这样的心思,沐鹰缓缓后退。
“我那时候,”数月之后,他嗓子沙哑,对白争流与众江湖客道,“已经转过身去,是以并不知道后头发生了什么。只仿佛听到袁老狗惨笑,那些红袍走狗惊呼怒斥……等我也被抓回去,就见地上、空中,到处都是阴石粉末。为首的走狗手中拿着招魂幡,那招魂幡却似受了什么损坏,被从中间掰折。
“原本已经开启的‘通道’,”讲了那么久,他终于说到最让江湖客们在意的点,“本身便并不稳定。如今,给它提供气力的两样东西都没了,自然也就关闭。”
众多江湖客听着最后两个字,哑口无言。
“关了?”
“难怪这群妖人出海那么久,咱们却始终没察觉什么动静!”
“这倒是好事一桩……”
“莫要急着欢喜。那‘通道’是一时关了,还是长长久久地关了?……岛上还有多少红袍人,他们就甘心留在这儿、一天天地等着,此外什么都不做吗?”
一圈儿分析下来,人们原本略略松快的心情又回归紧绷。
而白争流面向沐鹰,下巴微抬,嗓音依然冰冷:“听到了吗?说!”
沐鹰抿了抿唇,到底开口。
只是当下,他说出的不再是江湖客们想要的答案,而是:“我都讲完之后,你要怎么对我?杀了我吗?”
白争流眉尖微挑。
他没讲话,但光是这么一个神色,已经足够沐鹰理解他的意思。
沐鹰定定看他。竟是缓过气来,与刀客讨价还价。
“我敢以心魔起誓,前前后后告诉你们的所有内容,若有半句假话,便天打雷劈、魂飞魄散!你呢?
“若你也以心魔起誓,等我把你们要的东西说完了,你们便放过我,护我离开这鬼地方。日后,也绝不追杀于我……若有违背,譬如哪天伤我、哪天又要杀我,便同样是天打雷劈、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