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77)
“不热,拂儿莫走,你若一走孤身边就更冷了。”祁谟急着将人揽住,刀口隐约有疼痛,胸口却好似泡进烧开的温泉水,热气涌着往上滚。自己真的是发热了,祁谟猜道,只不过这不像是风寒受凉的征兆,反而夹带着周身疲惫酸软的乏力。
在头晕目眩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祁谟最后想到的是,这高热也害得太及时了,不亏。闭上沉重的眼皮最后听到的余音是小福子嘶声力竭地喊着军医。
“殿下?殿下?”祁谟忽睡忽醒地听见有人唤他,迷蒙着过了半晌,口干舌燥,仿佛动一下都要惊动全身筋骨。方才睡去之间他做了个杂乱混沌的梦,梦里是金戈铁马百戎争,野火在四周烧着,三皇子浇满了鲜血的颈子,九岁发痘时义父与母后的面容,交织着四哥记恨他的仇恨。唯独没有梦见廖晓拂。
探出手去摸索,眼皮烧得直疼,只听身边一阵急促的脚步响动,烧烫的手掌立即被一双冰凉的小手拉住了。那只小手比他的手小上许多,攥成拳头,叫他好能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的小指紧紧勾着他的食指,恪守着最初的承诺,他在哪里,这人便留在哪里。
还好,拂儿还在。祁谟抬眼认出了那个人影,一边忍着不适一边感叹这高热害得极好啊,苍天有眼,自己晾了一个时辰的膀子,可算将病惹来了。果然自己是好计谋,好心机。
“拂儿莫走。”他假装脱力,往小福子身旁倚了倚,全然不似鳞甲傍身的骠骑大将,眼巴巴儿等着人过来。廖晓拂赶忙靠过来,言语中尽是愧疚:“在呢,咱家不走了,殿下在何处就留在何处,不走了不走了。”
果然烧得好啊!祁谟体温滚烫,将英俊的脸埋在廖晓拂胸口,急促地呼气吸气。他的拂儿真香啊,什么叫温柔乡英雄冢,祁谟今日可算是尝到了一点儿滋味。
“孤怎么会忽起高热?”祁谟想到不禁微微一退,“军医可否看过了?会不会染给旁人?”
方才一直要走的人却改了心性,手指小心地捋起太子半湿的乱发,身上除了西府海棠的暖香还有淡淡的药草味,不用猜就知道廖晓拂将药炉挪进了大帐,隔着屏风在那头亲自给太子煎药呢。
“不染的,不染的。军医诊过脉了,说殿下不是冷气侵体受寒的征兆,而是方才的汤药里有一味止痛的,若是身上有外伤,服下药后必会发散出来,烧过就好。”廖晓拂不知道太子病起来还有这样讨人疼的一面,气过三巡,早忘了刻薄些什么,又道:“方才苏大人也来过,说与殿下昨日彻夜未眠安置布局,今早连水都没喝上一盏。殿下身上有伤,心里又有内火,一同被药性逼出来,就害起高热来。再加上耗尽了体力,肚子又空,一下沉沉倒在褥子上,吓得咱家差些将军医问罪。”
看来这烧还多亏一张药方啊,这军医得赏。祁谟被小福子雪白的颈子晃得目色神迷,俨然忘却数个时辰前半跪于鞍上的凌厉枪法,假似无力地问道:“不过给你就好。那拂儿还怪孤吗?”
廖晓拂傲立着脖颈,冲太子的脸打了个喷嚏,小声道:“一码事归一码,咱家不走归不走,怪还是怪。怪殿下将我看轻了,将我当做贪生怕死之辈。”
祁谟面色微凛,啧啧,当真是惹不得啊惹不得,八千岁还未成形,年仅十五就惹不起了,咬死他一件罪过竟还未放过去,垂眸黯然道:“错了,孤不是将你看作贪生怕死之辈,反而……正是清楚你不是,怕就怕在这里,怕你是个不怕死的。”
“有殿下在……奴才死不了。”
诶?一听小福子不提咱家,换了称呼了,祁谟心头百花齐放,这算是哄好了一半,心已经缓和地软下来了,再追加力道就是。无奈上一世的噩梦太骇人,哪怕祁谟胆量再大也不敢放言准小福子跟上战场,只能远远先将人支开。
“那往后,孤不再瞒着你,可你也不许去凶恶之地,身旁总得有孤的亲命护着。”祁谟思索一番,给出了最大的让步。
“除非殿下万事皆不瞒,奴才心眼儿极小,再被哄骗一次必定要走。”一手撑着太子的后颈,一手用浸湿的帕子将太子干裂的嘴角擦湿,廖晓拂说完抿紧了嘴唇,难哄得很,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搭理你的气势。
“好好好,孤答应你,拂儿当真是专门来煞太子的,凡事都依你就是。”祁谟被扶着饮下一盏茶水,干哑的咽喉如同灭了一场山火。这一记真是长了记性,骗天骗地都不敢再骗小福子了。
“拂儿帮孤再唤军医上前,孤亲眼看他给你诊过脉才能安心,别冻病了。”祁谟道。
廖晓拂走下褥子去掌灯,语气中含有不愿:“殿下安心,奴才煎着的药就是了,喝了就无碍。”
“可有要些……脂膏来?”祁谟不愿提及令他屈辱的往事,可也记挂着他那处的伤。
“出宫前牧白师傅给了薄荷汁子凝出的膏,奴才备在身上,带着小竹筒呢……已经自己上过了。”廖晓拂咬住下唇,蹲在地上,指骨泛白。祁谟知道公公最不喜被人戳破伤势,便不提了,昏昏沉沉掀开了被子,嘴里一直喊着热。
廖晓拂不厌其烦地给太子将被子重新盖好,竟不知当今太子还能如此赖皮磨人:“殿下别再折腾了,这被子盖得厚就是要捂出汗来,明日擦洗一遍身子便可痛快了。”
“孤身上燥热,一个人躺得难受。手也疼,腿也疼,伤处也疼……心口也疼。”祁谟喃喃自语,如今身量已长成,双腿修长且结实,腰窄宽肩,只穿一件中衣还频频掀开被角,滚烫的手在小福子脸上摸来摸去的,欲言又止。
这是在与自己撒娇?太子竟这般赖皮?
定了定神,廖晓拂不由地起了心思,殿下一副昏昏欲睡之象,说什么做什么都快要分不出虚实了,那自己……自己趁机放肆一回,神不知鬼不觉的,总之明日问起来,自己装作一概不知就得了。
想着,他掀开了被褥的一角,小心翼翼将身子挤了进去。殿下正害高热,身上烫得很,摸着如同暖炉。廖晓拂缩手缩脚地蜷在太子身边,将脸埋在腕袖之中。直到听太子平稳绵长的呼吸一声声响起才抬起头来,伸出藏在袖里的手,顺着太子遒劲有力的腰侧搭了上去。
等这一通悄不声儿地做完,廖晓拂早已烧起了脸,好似殿下真的将热气过给他,抬起眼皮,太子睡了,可睡着了还是好生英武啊。
自己真是个心机颇深的人啊。一张小小的塌子挤着两个人,祁谟与廖晓拂各自怀着心事,闭着眼一同想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中卷可能就要完结啦!下卷收网,所向披靡~
是的,殿下就是尼古拉斯.既社会又脸皮厚.殿下~
这一周榜单轮空,估计热度会很惨烈,但是小可爱们放心,没有热度我也会保证更新质量,并且不断更。最近大家对动物CP热情高涨,昨天有留言说想看马视角,于是试着写一小段儿,哄大家一笑~
大家好,我叫御风,顾名思义,骑在我的背上就如同御驾清风。我是一匹马,一匹青缎色的千里马。
我身边这一匹墨色的马儿叫灵蛇,其实它的血统与蛇没有关系,而且,它怕蛇怕得要死。
最近我很困扰,除却困扰自己为什么能这样帅、跑这样快,还困扰我精彩万分的世界为何出现了一匹平平无奇的蠢东西。
就是它,在对面马厩啃胡罗贝的那家伙。灵蛇帮我打听出它的名字,果然和它一样蠢。
一匹性子温顺的雪色良驹,好歹也该叫个踏雪什么的吧?你猜它叫什么?你肯定猜不出来,它叫小白菜。
但最让我困扰的是,我觉得它在撩我。
第 83 章、第八十三章
一夜并非相安无事, 祁谟首次出征就手刃三皇子, 故而梦中总是乱做一团。浑浑噩噩,梦见他年岁尚小时三皇子诱他穿过冰面去, 梦见上一世无意间曾撞破他命人砍下牧白的手指, 还梦见饮鸩的家宴上, 三皇子云淡风轻饮酒笑谈,告诉即将赴死的祁谟, 太师府已被父皇下旨抄了, 而他母后终其一生想要保住的两个孩儿都要化作飞天的灰烬。
梦回惊醒,耳边犹如丧鼓钟鸣。循微鼾声看去, 廖晓拂睡在一侧, 散着发, 毫无防备地将身子靠向他。二人挤着用一张被子,祁谟的里衣早早因为发热出汗湿透了。屏风那端,药炉的炭火灭得正是时候,药香溢了满帐子。
梦都是虚的, 还好身边这人是实的。
小福子双腿紧合, 用太监惯有的睡姿睡着。他只占据小榻靠外的外沿, 占据了小小的一块地方,姿势难受,睡得算不得安稳。每每轻微的一动,祁谟便用毯子将人裹住,再往自己身边带一带。
可算是……将人诱上.床了?
许是闷热难耐,廖晓拂唇间若有似无地开了条缝儿, 湿润的舌尖时时勾起舔一舔干燥的嘴唇。祁谟又怕他热着,试图将毯子往下拽一寸,左臂却被小福子连裹带缠的抱住,直到整个儿人挤进怀,一条腿还搭上了太子的膝头,好似梦中本能地寻着热源,睡相安稳又惹人怜爱。
只是这身戎装尚且宽松了些,皆是按照太子身量预备好的,小福子又系得不紧,露出的一截小腿肉叫祁谟想起曾见过西番贡品中的象牙玉。靴与袜都大了些,露出雪团样的圆圆的足跟,睡得香时脚趾尖还抖一下。
很想将那足心捉住,挠他痒痒。祁谟只觉得鼻子猛地充血一热,忙仰头换气,这可真是宫里那株西府海棠练就百年道行,化作玉人报恩来收他精.血了。
美人在怀只是眼下无福消受啊,哪怕隔着衣物同卧而眠,祁谟两腿间的龙茎就欲有抬头之势,好歹硬逼着去想琐碎烦心之事才将势头压下。小福子抽着鼻子往他怀里拱,玉色肌体就藏在一身布料之下,若是现下动手将这身碍眼的戎装扯开……他咽了咽口水,算计着小福子正经的岁数,虚岁十六不到。虽说这年纪的男子在宫外早已婚配,可祁谟望了望胯间又欲作祟的巨物,嗯,还是再等他长一年吧。
怀揣这样的心思,祁谟的体温在草药催着发散的效用下先烧后退,不知又睡了多久,便听到外头传苏青松大人求见的声音。
苏青松也未多等候一刻,掀了帘子自己进来。想来也是没料到廖公公敢与太子同枕而眠了,先是怔住,后以拳遮口站在屏风外头咳嗽一阵。廖晓拂耳力好,吓得从梦里一惊一醒,裹着毯子就掀下榻去请安。
“奴才见过苏大人……殿下……殿下他……”
怀中美人登时不见了,祁谟脸上也没有好神色,半卧着问道:“诶,孤难得发一次高热,营中万事都有你亲自代劳,不必过问了。”
眼色明明却是埋怨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苏青松读懂了太子的神情,额角愁得一疼:“太子昨夜未眠,今日滴水未进,臣特意来嘱咐廖公公的。”
廖晓拂隔着屏风将散开的青丝束好,一头柔软的鸦发规矩得很,耳旁不敢漏下一丝,与方才诱人心神的模样大相径庭,好似一只成了精的小狐妖被道士吓得瞬息之间披上了人形。听苏大人提及殿下还未进食,廖晓拂便坐不住了,自责难安,都是自己光顾得拗性子,才忘了伺候太子。
“孤又不饿,吃也未必吃得下,莫要催促人家。”祁谟道,退了热又没了服软的迹象,从奶犬变回了不耐烦的头狼。这话太子说得,廖晓拂却听不得,食盒早就凉得透透的,又不比宫里随时都可拿去热,只得将熟面饼子掰成几份,再一一用银针验过。
验过后还不肯放心,咬下一口仔细咀嚼,方可咽下。而这一套功夫叫灯苗映照着打成了屏风上的剪影,叫祁谟看得一清二楚。
哪怕是在宫外,远离了深宫的魑魅魍魉,仍旧以自己的舌头试毒,从未差过一日。祁谟兀然望着清秀的剪影发怔,自己是何时对廖晓拂动了心?恐怕早已是上一世欠下的糊涂账,这一世注定算不清了。
胸口的闷热随之消退,叫人好受许多,木头打磨的碟子捧了上来,廖晓拂道:“奴才试过了,均是好的,殿下与苏大人请用。”
苏青松点头一谢,伸手去抓,却不想手下扑了个空。太子竟这般护食,就连廖公公亲自试过的干饼子都要独享,不舍得分给自小伴读一口。
“……”一股热血自脖颈而上,蔓延耳根后,廖晓拂不知所措,“这……这是……苏大人莫怪,殿下回来后……还未进食,饿得狠了,奴才再去准备就是。”
额头又是跳着一疼,苏青山道:“无碍,廖公公伺候殿下也辛苦劳累,若是想睡便睡下就是,这边由我代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