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舌[重生](98)
“二皇子别来无恙!”苏青松快马赶来救阵,胯.下的灵蛇可算遇到心仪的对手,亟不可待欲与之较量。祁惋见苏青松先于太子迎战,显然一惊,勒住手中缰绳将马儿止住。
“怎么是你?”
“废话少说!你与北辽沆瀣一气,今日就别怪重阳候一脉手下无情!”说话间灵蛇已打起了鼻响,嘶鸣一声朝列阵冲去。明月乌金戟甩开招式,前来阻挡的小卒转眼被突刺旋挑落马,哪里是苏青松的对手。再加上此件兵器比湛金枪沉重大半,一般人根本甩不起来,却在苏青松手中犹如羽翼,变着花样儿地应敌致胜。
苏青松……祁惋默默念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名字。是重阳候家的孩子啊,果然不容小觑,与五弟同样在宫中藏了锋芒羽翼,竟想不到这样秀气的人也是上阵怒马,虎盔为甲,完全不似当初玉树临风的小翰林。稍作思虑那人已逼至眼前,一柄弯如明月的刀戟从正面袭来,夹带着寒风直削其面。
祁惋身手快速以刀格挡,两样同样沉重的玄铁兵器你我不让,登时铿撞出轰然声响来,惊得马儿纷纷一震。
“带你们太子回去!”祁惋扼住杀意,引战马频频躲避苏青松的直袭,方才交手一试已能探知苏青松并非使足全力,却震得他小臂发麻,可见此人天生武将出身,力由天生,气有命铸。
“不管你是皇子还是辽人!给我滚回北辽去!”他蓦地抽回刀戟,遍甲浴血,双手倒换方向,几乎要将虎口的伤彻底撕开。而灵蛇也深谙人心人意,霎时飞奔退后,稍作停顿,攒足了气力朝前跃进。
凭借这股力量将马上之人向前送出了半个身长,苏青松不作停留,与二皇子近到几乎听见了对方急促而沉重的喘息,就在这一瞬间刀戟带着凛冽冷风从他臂下窜出,明晃晃地刀刃朝那人的脖颈横压下来!
好身手!祁惋对五弟这位伴读的印象还只停留在五、六岁的小团子模样上,那是他才大五弟三岁而已,也是个不知忧愁的孩童,一起打架,一起爬御花园的假山,一起在围场跌跟头。那时的苏青松还是个奶娃娃脸,却故作深沉总拿出一副忧国愁苦的模样。再后来这人长成了玉树翩翩的少年反而不再好武。原来眼见不一定为实,他还以为能在宫里藏住心性的人只有自己一个,想不到重阳候府的孩子竟这般叫人刮目相看。
高手过招,只是在这力道上仍旧差他一成。
苏青松心中升起微妙的不祥预感,明月戟两端皆是杀器,再次格挡便故意让其三分,探清此人的全力。待看到从戟面滑过时他忽然发力,看穿了二皇子身后所背的两盏杀手锏。
原是背后还有铁锏两根,专门对付敌人首将,贴身近战出其不意将人刺穿。祁惋左手刚至腰间,便被苏青松斜来一挡将腕子打偏了,面前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此刻忽显风光旖旎,只是不同以往,正是重阳候一族命中早已刻好的从龙快意,叫人挪不开眼。
“你难道就不怕死?”正是混战之际,祁惋将刀柄横在苏青松面前,愕然发问:“为一个护不住你的太子,就不怕死吗?”
“怕,怎么不怕。”苏青松猛然弯起嘴角一笑,眼中视死如归的决绝和萧瑟好似将星灼灼,“只是,只是今日,绝不能叫你伤他分毫,越北境一步!否则对不起我重阳候祖上英烈!”话毕他右手持戟毫不犹豫地杀去一招。
“青松小心!”副将在前,主将必定不可攻敌,必定要坚守其后,祁谟的枪出得极快,御风迎风嘶鸣,扬起高高的雪沙,好似炸开了一般。他回头相望,正巧看到远处有一落单的弓手拉满了角弓,弓弦犹如一道闪电齐发三箭。
头一支就深深扎进了灵蛇的后腿!战马吃痛转而暴怒,朝二皇子的坐骑猛扑,生生将苏青松甩了下去。祁谟见势不妙挥起就是一鞭,不等马停稳就自动滚落下马,以枪作盾挡下了第二支。此刻距离二皇子不足三丈,叫人意想不到的是那第三支竟是被这人用玄铁砍刀断了尾羽。
“上马!”祁谟以身作护甲,挡住了青松的后心。
“是你今日要送死!”祁惋见二人借力又上鞍,也不再留情,不带犹豫地朝祁谟连环使出杀招,招招要取人性命。岂料苏青松不顾战马受伤仍旧过来帮衬。若他逐一破二人身法还算尚可,此下二人合力,同时出招,一时三人焦灼难分。
砍刀落下的力道极大,重重地砸到祁谟手臂之上,差些将湛金枪就此打落。回神之际那双刃看到的下端周而回转,竟直刺苏青松腰腹,如同划破空气泛着寒光。顷刻间不及呼喊,他岂能见着自小相识的伴读命丧眼前,祁谟不顾一切地飞扑上去,任凭那刀刃刺穿了金甲,登时扎进了后心!
“殿下!”苏青松竭力呼喊一声,只见太子从青缎色的马背上狠狠往下栽去,淋漓的鲜血洒红了大昭的北境,和金色的龙鳞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又更晚了!刚刚忙完,赶紧连夜更新!鞠躬!
谢谢Lawrenchun和殍殇花两位小可爱的霸王票!么么哒!
古代开战不像现在打你措手不及,而是君子之礼相待否则赢了也不光彩,除却偷袭,是要有使节去敌方大营商讨,是合还是战,哪日开战,在哪里开战,就很搞笑。。。。。。
灵蛇:娘啊!面子丢尽了!屁股被射中一箭!
御风:你好好养伤,我去吃口小白菜。
灵蛇:娘啊!说好的战友情和发小情呢!我们的友谊呢!你从前很宠我的!
御风:谁叫你上阵嘚瑟!
灵蛇:娘啊!此仇不报非君子驹!看见我中箭的除了风哥还有谁!还有谁!
御风:还有那匹烈火赤焰的傻大个……
烈火赤焰的傻大个:啥时候才能再见着那匹小疯子……要不我给它种朵花吧。开战不好,和平重要。(这匹马的名字非常搞笑,你们可以猜猜哈哈哈)
第 107 章、第一百零七章
“殿下!”苏青松跳下马来, 只见太子身后的鲜血如泉水喷涌而出。主将落马, 转瞬阵型大乱,哨楼上的令旗急速作撤阵旗法, 几万轻骑瞬而朝城门慢慢靠拢着。
“不……不准撤!”祁谟方才听清了甲片断裂和皮肉戳穿的声音, 只觉得冷气从脚底升腾, 麻木自后心朝四肢蔓延。可他仍旧紧攥着枪身,支撑着身子单膝跪在大昭的北境上, 怒视辽兵, 却憋不住吐出一口腥甜的热血。
苏家兵还剩不过八十人,此刻全数化作盾阵护住了少爷和太子, 连并辽人首将三人围护住, 却不作攻势。只因雪地与殿下的脸色同样惨白, 地上如同打翻了整斛的朱砂,鲜得刺目。若此刻再攻只怕耽搁了殿下的伤势,当务之急是护送太子回城。
“魏教头!扶殿下上马!”苏青松回头大喝,在数张血满两颊的面孔中搜寻熟悉的脸, 登时见一个血人蹿下马背, 与他一同扶住了太子。祁谟欲作誓死抵抗, 却力不从心,只得由着二人将自己推扛上马。御风也是通人性,竟窝起了前腿,将马背的高度放低。
祁惋环顾四下,若自己现下再动手必定会被周身众将斩杀,哪怕身手了得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抵抗近百人。而这些兵士显然志不在此, 更无心再作交战,只剩五弟仍旧不肯罢手。
“带他回去,七日后我必带兵攻城!”
“若殿下有事,七日后我必亲自带兵血洗北境,屠清辽人!”苏青松回道,转身上马猛抽御风一鞭,与苏家兵共同护卫太子而去。至此辽兵损伤过半,已无力围捕,各自收阵。
出人意料的是殿下的兵马一回大营就赶上了救治,十几位军医好似先知,早早在大帐里等候,除却止血的药草和绷布,就连煎药的炉火都生好。祁谟一路上只觉得眼皮甚是沉重,却几乎不觉得疼痛,只是冷得很,冷得他动弹不得,冷得他手脚下坠,好似有千万只手将他往冰里拖。
想必那年不足百日的四哥被扔下金瑶池,也是冻成了这样吧。
祁谟暗自想道,前世今生种种犹如走马灯,片片断断在眼前纷飞。他好像能伸手抓住一些,将那些来得及、来不及抓稳的人和事再掌控一回。又好似裹住了蚕茧般的冰壳,再低头,手中什么都没有。身子在马上摇摇晃晃,越是吸气越觉得腹中冰冻,越是抬不起眼皮。
断断续续的画面犹如璀璨的灯火,在他眼前映出一张哭得梨花带雨的精致的脸。八千岁嘴角沾一缕鲜血,伏在他膝头,哭着哭着就哭完了上一世来不及道清的暗慕。想着他不禁颤动了嘴角,迫不及待地想睁眼看看,看他这一世的拂儿,这回恐怕要对不住先走一步了。
时,北境天降暴雪,宛如天诉。
半掌大的雪片拍打在廖晓拂的脸上,自来畏寒的他,此刻在帐子外头等候传唤。殿下从阵上下来就已昏迷,十几个军医满满当当占了大帐,他生怕自己碍手碍脚挡了救人的路,便极有眼色的退了出来。淡淡的瞳孔此刻毫无凝聚,愣愣地看向天空发着呆。雪上有一道鲜红的辙印,都是殿下流出的血。
“留了这么多的血啊,殿下该多冷啊。”他淡淡地自言自语着,隐约有些哽咽。
小时候,在钟鼓司无事可做的夜里,六哥就将他拢在被窝里讲他娘亲讲过的传说,说古人有种刮骨做药的法子,将人血人肉碾作药引,便可叫至亲重生。后来六哥说这均是不可信的谣传,哪有这样治人的法子,届时人不仅救不回来,还要再搭一条性命。
在宫里生存,保命比什么都要紧。这个道理廖晓拂早已摸清,故而将性命看作最重,只有活着才能熬出头,才能熬出去见家人一面。遂而自来就做不出损伤自身的事,更何况这副身子早就没得再伤一次了。更是觉得这番谣言蠢笨至极,能救人的必定只有郎中和好药材,信了这话的人恐怕只有傻子吧。
现下他懂了,也信了,谁的肉身不是过往揉进骨血铸造而成呢,若能舍得以身做药,恐怕只因为没了办法,而需要用药的人比自己还重要吧。谣言是假又如何,廖晓拂当真想化作一颗灵芝草,一头栽进那火炉里去炼药。
“廖公公。”苏青松轻轻叫了一声,眼前的小福子已然化作一座冰雕,浑身落满了白雪也不知道自己掸掸,琉璃般的易碎,生怕声音一大就将这玉人震碎了。
“苏大人,帐子里的火是不是起得不够旺?”廖晓拂不明所以地说着,全然听不进旁人的声音,“奴才总觉得殿下冷呢,我得进去再生一簇。”
苏青松不想叫廖公公进去慌张,若殿下真有不测,恐怕这人的命也留不住,急切地挡在了帐帘前:“殿下方才醒过一瞬,叫我交待给公公。”声音低低的,像压着一块铁砖在胸口,他按住廖晓拂的肩说道:“现下殿下未醒,进去也是无益。”
廖晓拂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攒了半天的力气才问:“殿下要交代何事?”
“太子说……”苏青松不忍见这人油尽灯枯,也不敢告诉他实情。只见廖晓拂慢慢闭上了双眼,好似几夜未眠,实在撑不住了,睡得比何时都要安详,只是眉间不再舒展,有力地问道:“苏大人还请直言,咱家经得起。”
苏青松双手微微一颤,显然吃了一惊。
“太子说,说他身有不测,即刻派张广之并苏家兵送廖公公回胤城,去母后宫中或太师府避险,不得有误。有我亲自镇守北境,胤城则交给他四哥。殿下四哥手握太子玉令,至此世上再无四皇子,只有一个太子……再由四殿下发兵,并重阳候府一同……逼宫。”每断一句,苏青松必看一眼廖晓拂的脸色,心里除却伤感更有烈火滔天的愤恨,而这最后一句嘱托,万万不可作压垮廖公公的那根稻草,“殿下还说,生死由命,拂儿不可随他同去,要好好活着,切莫再哭。”
雪天本就暮色阴郁,又浓又急的冰花打在廖晓拂的眼睑上,融化沾湿了他的睫毛。苏青松很怕这人撑不住了,两手都不敢松开,却见廖公公慢慢抬起头来,干干笑了,竟说:“咱家知道了,必定不哭扰了军医神思,还请苏大人让让,叫奴才进去给殿下再升簇火吧。”
大帐之内已是一片萧瑟凌乱,浓重的血腥闻着刺鼻,甚至刺得廖晓拂骨头生疼。金龙甲卸在一旁,廖晓拂驻足在前,低头将它拾起。只见后心处的鳞甲全数断裂了,筷子长的一道裂口,龙麟甲片外翻着,怎么都合不起来。廖晓拂用浆白色的手掌将上头的血迹擦去,交给苏青松:“还请大人着匠人将鳞甲修复好吧,咱家不会弄这个,殿下若是醒了,恐怕还要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