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克莱因蓝(50)
她放下筷子,去一边的柜子里翻找片刻,拎出来几盒常备的药放到纪因蓝手边:
“带着,脸白得跟死人似的,别死在燕北山上。”
纪因蓝面无表情地扯扯唇角:
“谢谢您,我会努力的。”
昨夜刚下完雨,早晨温度有些凉,纪因蓝往身上套了件厚卫衣,背着昨天收拾好的包出了门。
他没骑车也没坐公交,偷了个懒,直接打车去了学校。到的时候,学校停车场停满了大巴车,他找见自己班的车,上去时里面没坐几个人,丁逸逍陆珏和李思勉都还没到,只有许最坐在靠后排的双人座上。
纪因蓝没多想,他直接朝许最走过去,从包里拿了个帽子出来,才抬手把包放上行李架。
坐下后,他拿着那棒球帽,给许最指了指上面一大块淡淡的灰色痕迹:
“不好意思啊,昨天摔了一跤,把你帽子弄脏了,洗半天也没洗干净。就先不还你了,改天我买个新的给你。”
“……”听见这话,许最微一挑眉:
“摔了?”
“嗯,踩水坑里了,没事。”
“你脸色很差。”
“熬夜熬的。”
“嗓子也有点哑。”
“……”
“没事吗?”
“这时候话怎么这么多?”纪因蓝瞪了他一眼:
“那这帽子我就……”
纪因蓝说着,正想把帽子收回来,但许最先小声道:
“没事。”
纪因蓝又给他指指那团灰色:
“都脏了,戴着多难看?”
“……”许最没有应声,他只低头从随身的包里翻翻找找,最后掏出一只蓝色的丙烯马克笔递给纪因蓝:
“用它盖上。”
“?”纪因蓝向他投去一个质疑的眼神:
“真的假的?”
他把那支笔拿过来,拔开笔盖,朝帽子比了比:
“你意思把那团脏的涂上?”
“嗯。”
“能行吗?”
“试试。”
“哦。”
纪因蓝点点头,把笔盖往笔尾上一插,干脆利索地下了笔。
反正这是许最的帽子,要画毁了,按原计划给他买个新的就成。
下笔颜色是一种很浓郁很纯粹的深蓝,纪因蓝不知道这叫什么颜色,只觉得挺好看。
他低头在帽子上玩着填色游戏,许最就坐在旁边垂眼看着他。
纪因蓝没怎么画过画,他觉得这活动太文艺,不适合他,但现在却似乎从中找到了乐趣,低头涂色涂得很认真,连丁逸逍他们上车给他打招呼都没注意。
“行了。”
把最后一点空白填满,纪因蓝盖好笔盖,转头看了许最一眼,刚好对上他的视线。
许最的长相其实很冷,尤其一双眼睛,单眼皮,看人时目光冷冷清清,眼前到眸底仿佛隔着几万光年的距离。
但看着什么时又显得很认真,仿佛全世界只有他眼里这一寸。
纪因蓝猝不及防撞上他这眼神,愣了一下:“看我干嘛?”
“……没。”许最垂眼避开了纪因蓝的目光,从他手里拿回了帽子和笔。
笔杆上还带着纪因蓝手心的温度,他拔开笔盖,在他画的那一坨蓝的两边添了两只线条小手,又从包里翻找出一支白色马克笔,在色块上加了两颗圆溜溜的眼睛,笔尖一勾就是个小表情。
“哎?”纪因蓝看了个新鲜:
“你还有这招呢?怪可爱的。”
许最轻轻抿抿唇角,没有说话,只又用蓝笔在污渍小人边上加了四个字母——“Blue”。
纪因蓝微一挑眉,看了他一眼:
“写这个干什么?”
“……”许最抬手摸了摸耳朵:
“……好看。”
纪因蓝点点头。
反驳不了,加上字母,好像确实没那么突兀也没那么单调了,是很好看。
他收回视线,打了个哈欠,顺便抬头看了看车里的情况。
车里人坐得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了,估计没一会儿就要发车。
纪因蓝闭了闭眼,在板正的大巴车座椅上努力找个了舒服点的位置。
鼻子里是汽油和车内劣质熏香的味道,刚才有东西转移注意力还不觉得,现在空闲下来闭上眼睛,他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好像被扔进了和面机,转得晕晕乎乎停不下来。
啧,昨天不该熬夜的。
纪因蓝无声地叹了口气。
车里很吵,后来好像又上了一拨人,再后来,又多了发动机启动的噪音。
纪因蓝迷糊一阵,脖子痛得要死,他抬手揉揉脖子,就听旁边人小声问:
“怎么了?”
“脖子疼。”
“不舒服?”
“晕得慌。”
心里烦着,纪因蓝语气不怎么好,声音也有点大。
“晕车吗?”
另一边传来一道声音,明显是在接纪因蓝前一句话。
那是个挺好听的女声,但纪因蓝听着有点陌生,没认出是谁,就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望了一眼。
他看见的是一张陌生的脸,女孩子,短直发,五官精致,是带着点攻击性的漂亮。
“?”纪因蓝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不是九班的大巴车吗?他班来新同学了?
正在他怀疑人生的时候,前座探出来一颗吃瓜的脑袋。
丁逸逍热心为他解释情况:
“你刚睡着了不知道。艺体班车不够坐,咱班正好空了几个位,就匀了点人过来。这位是艺体班的除岁,学舞蹈的,我们都认识过了嘿嘿……”
“嗯,你好。”
纪因蓝点点头,跟除岁简单介绍:
“纪因蓝。”
“我知道。”除岁大大方方冲他笑笑:
“我这晕车贴晕车药都有,你需要吗?”
“不用了谢谢。”纪因蓝重新闭上眼,有气无力地解释:
“我这也不是晕车。”
他揉揉脖子,又调整了个姿势,打算再试着睡一会儿,但刚等他开始酝酿睡意,他就觉着旁边总有人往下拽他袖子。
第一次,纪因蓝忍了。
第二次,纪因蓝又忍了。
第三次,那人还加了点力,纪因蓝忍无可忍。
他睁开眼,压低声音问许最的罪:
“流氓啊你,你特么拽我衣服干嘛???”
“……”
许最看看他,挪开目光,再看,再挪。
往复数次,等觉得纪因蓝好像真的要骂人了,他才垂下眼,抿抿唇,解释道:
“想说……”
“想说什么?!”
“想说,”许最顿了顿,抬手指指自己右边肩膀:
“脖子疼的话,你可以靠着我……”
“……”
纪因蓝脏话都到嘴边了。
熄火了。
他双手抱臂,靠着椅背,往下蹭了蹭。
停顿片刻,才十分僵硬地往许最肩上一靠,硬邦邦道:
“谢谢。”
许最身上那股清清淡淡的栀子花香很好闻,现在靠近了就更浓郁一点。那味道驱散了车里其他难闻的味道,竟让纪因蓝晕乎乎的脑袋都感觉好受了一点。
他没忍住又深嗅了一下。
车里的同学们都在因为出游而兴奋,唱歌的怪叫的都有,纪因蓝微微皱了皱眉,很快,就听见有人问:
“吵吗?”
“有点。”
他今早脑子不清醒,出门忘了戴耳机,问就是后悔。
“有耳机。”
“?”
纪因蓝怀疑许最这人不爱说话是不是因为他把技能点在了读心上。
他睁开一只眼,看见许最手掌摊开,里面躺了两只蓝牙耳机。
纪因蓝也没跟他客气,戴上耳机,世界果然安静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