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克莱因蓝(59)
二人下车后沿着小吃街往里走,打算去巷子里吃阿婆豌杂面,纪因蓝让纪四余先去了,自己到另一家店买碗小汤圆再去找她。
就在他排队的时候,旁边突然蹿出来一个人:
“纪因蓝!”
纪因蓝听着这声音挺陌生,他微一挑眉,看过去,见是个有点眼熟的少年。
那少年穿着某所普通高中的校服,身上有点脏,看着像是刚打完球。他的眉眼和许最挺像,但给人的感觉天差地别,许最总让人觉得冷清清不好接近,而他的长相比许最稍微阳光硬朗一点,莫名带着一种散漫的痞气。
“还记得我吗?”少年冲他扬扬下巴:
“那天咱在车站见过,我是许最他弟,许冠!”
-
许最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苏文丽和许译今晚有事出门了,家里现在只有许冠一个人,许最站在家门口都能听见他朝队内语音喊话的声音。
有点吵,但他早就习惯了。
他去洗了澡,打算直接回房间睡觉。
不算今早在大巴车上那短短一觉,粗略算算,他快有三十个小时没合过眼了。
但进房间前,他突然听见隔壁许冠房间传来一声:
“蓝哥!奈斯!!”
“?”许最放在门把上的手一顿。
他微微皱起眉,确认了一下刚才那两个字的发音确实是“蓝哥”没错。
“……”
“叩叩叩——”
听见有人敲门,许冠扒拉了一下耳机,露出半边耳朵:
“进!”
门锁“咔哒”一声打开,许冠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爸妈今天晚上出去了,现在家里除了他以外只可能出现一个人。但这也够新鲜的,毕竟那人八百年也不会主动敲他一次门。
“干嘛?”许冠盯着屏幕跟人对着线,分心问了一句。
许最靠在他房间门框上,只把门推开了一点点:
“哦,问你晚上吃了没。”
“哟,村东头的母猪上树啦?”
许冠夸张地感叹出一串颤音:
“没吃呢,您有什么指示?”
“想吃什么?”
“你要请我吃饭???”许冠实在没忍住转头看了他一眼,确认这真是他哥没错:
“你是许最?你没被什么妖魔鬼怪换芯子吧?”
说完这话,像是听见耳机里有人问了句什么,许冠笑了两声,道:
“卧槽,许最好像要主动请我吃饭,吓死我了,我得好好宰他一笔。火锅?算了吧,我俩吃火锅得点鸳鸯锅,我不想被过路人鄙视。啊?对哈哈哈他不吃辣。”
“……许冠。”
许最靠在门和门框的空隙里,手还搭着门把手,正垂着眼轻轻用指尖扣着冰凉金属上的缝隙,另一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看了眼,消息栏里并没有inBlue的直播推送。
他没在直播。
“我来了我来了,我给你挡大,救一下救一下,太帅了卧槽爱死你!”
可能是许最的声音太小,许冠没听见,所以他等了一小会儿,等这场团战过去,才又重复一遍:
“许冠。”
“啊?”许冠手里的键盘鼠标被点得“咔哒咔哒”一通乱响,后来,可能是游戏角色阵亡了,他骂了句脏话,又扒拉一下耳机,才问:
“到底干嘛?有话就说。”
许最轻轻抿抿唇,问:
“你在和谁玩游戏?”
“inBlue!哦就你同学,纪因蓝。”
许冠语气难掩雀跃:
“我靠他真是inBlue,许最你身边卧虎藏龙啊!一声蓝哥我叫得心服口服,对了你知不知道inBlue是谁?我跟你讲……”
“咚——”
许冠一段话还没说完,房间门就被关上了,门缝里的人也走了。
许冠愣了一下,扬声问:
“哎还吃不吃饭了?!”
许最回房间后直接倒在了床上。
柔软的床垫陷下去一片,床单和被子被压出深深的褶皱。
许最看着手机,脑子还没转过弯来,手就已经替他打开了inBlue的主页。
刷新一遍又一遍也没东西,他确实没开直播。
墙壁另一边传来的声音有点吵,放在以前他还可以忍受,但今晚却觉得有点刺耳。
偶尔能听见几声类似“蓝哥”的音节,许最抿抿唇,直接用被子盖住了头。
过了一会儿,隔壁的声音好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房间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有人敲他的门,他没有反锁,门很快被人推开,许冠探进一颗脑袋,看见他的样子还愣了一下:
“你咋到床上去了?不是吃饭吗?吃啥啊?”
“……”
许最把被子拉下去一点,露出眼睛看着他,声音有点闷:
“不吃了。”
“我草你玩我呢?不吃过来闲撩什么?我本来不饿的!你他妈说了请我吃饭,你负责!”
“我没说……”
许最顿了顿,改口道:
“给你钱,自己吃。”
“那多给点,给两百,我吃顿好的。”
许冠笑得一脸便宜样,他拿着手机收了许最的转账,可能是觉得良心实在不安,他临走前又多问了一句:
“那我点外卖了?你真不吃?真不吃我就只点我自己的了。”
“嗯。你吃。我不饿。”
“行。那一会儿你别问我要。”
许冠走了,走前还贴心地替他关上了门。
许最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原本看着手机,但看了一会儿,手机掉到了旁边,他借着屏幕里微弱的蓝光,看着自己的手。
他试着蜷了蜷手指,好像被另一个人触碰包裹的感觉还停留在前一秒。
燕北山夜晚很冷,他可能是不小心把那点寒意带回了家,不然也不至于这么难受。
他看着光打在自己手上勾出的轮廓,一直到手机屏幕熄灭,房间重新变回一片漆黑。
许最抬手,用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男生之间的友情真的很简单,只需要一起打两把游戏,就能亲亲密密地变成哥哥弟弟,变成能一起闲聊打趣的朋友。
这是他一遍遍预演、尝试,努力靠近后的成果,到头来,却和别人仅用两把游戏九十分钟得到的一样多。
许最觉得自己应该觉得满足了,毕竟以前他连这些都没有,以前他想得到这些的时候只能用另一个名字和身份,在别人眼里,或许还是另一种性别。
他像个可耻的小偷,鬼鬼祟祟地靠近,还对偷来的东西不知足。
可如果拥有这些还觉得不够,那他到底想要什么呢?
许最当然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但那些东西跟他自己一样上不得台面说不出口也见不得光。
他有点厌烦自己。
不知足、小心眼、明明什么都没有,还想把什么都变成自己的,不想让别人接触他,哪怕只是目光。
他想……
算了,真恶心。
他不应该……
他只能是……
他不可能……
许最自暴自弃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把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任心里的情绪肆虐,把他拽到最低谷。
算了吧。
反正……
“叮——”
随意躺在床边的手机发出一声轻响。
许最愣了一下,抬手摸起它,按开了屏幕。
手机点亮屏幕后发出的光令他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视线因此有点模糊,但他还是看清发出声音的是一条微信消息。
KB:又sad了哥?这词我知道,换一个吧。
sad[sd]adj.悲伤的n.季节性情感障碍:稍等。
depress[dpres]adj.使沮丧,使抑郁,使失去信心:好了。
KB:这么难过呢?
KB:遇着什么事了,饭都不乐意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