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克莱因蓝(53)
“我走不动了。”
“?”
“很累,坚持不了,不想继续。”
许最悄悄看了纪因蓝一眼,但有帽檐遮挡,他只能看到他的嘴唇和下巴。
“陪我回去休息吧?”
他语速放得有点慢,声音很轻。
他垂下眼,眼睫在眸子里落了一层影子:
“……蓝哥。”
第35章 邀请
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最一声“蓝哥”叫得纪因蓝耳朵发麻。
“许最,你特么……”
纪因蓝感觉耳尖有些热。
说着奇怪,这称呼明明是他教着让喊的, 现在倒是他先听着难受起来了。
都怪许最,叫哥就叫, 用这语气……
“……你特么别撒娇!”
纪因蓝咬着牙道。
“……”
许最微微扬了扬眉。
“你自己回去不行……?”
“一个人害怕。”
他垂眼看着纪因蓝轻轻抿起的嘴唇:
“好不好, 蓝哥?”
纪因蓝最终还是跟许最一起回了房间,路上许最给于妙打电话报备了, 于妙没说什么, 只让他们回去好好休息。
纪因蓝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到底是着凉了熬夜了早饭没吃好了还是什么原因,只觉得胃一阵阵地难受,浑身乏力困得要死, 走个路脚步都是虚的, 下山全程都得许最帮着扶一把。
回房间后,他换了身衣服,直接埋进被窝里不动了。
许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 但纪因蓝脑袋昏昏沉沉, 根本没有注意到。迷糊着好像要睡着时,却又听见房门锁开时“滴”的那声电音——是许最回来了。
“纪因蓝。”
许最喊他的名字, 纪因蓝没理他。
后来, 他听见那人走近了, 连带着他身上那股栀子花香也飘了过来。
又有微凉的指尖撩开他的发丝,用指背拭了拭他额头的温度,离开时像是轻轻揉了一把他的头发。
“蓝哥。”
许最在床边叫他, 声音还是冷冷清清的,说话也没带什么情绪, 但语速放慢咬字放轻,莫名就显得软绵绵的:
“吃点再睡。”
纪因蓝半张脸还埋在枕头里,他皱皱眉,懒洋洋地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许最半跪在旁边,手里还有一碗粥。
“你不是走不动累得要死了吗?还有力气买粥。”
“好点了。”
“嗤。”纪因蓝很轻地笑了一声。
接着就是塑料盒被打开的声音,鲜香的皮蛋瘦肉粥味飘了过来。
纪因蓝又睁眼看了一眼,就见许最维持着半跪的姿势,用手里的塑料小勺搅搅粥,舀起一勺,吹了几下才朝他送过来。
“……”
纪因蓝和他对视片刻。
困意全无,麻溜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是伺候皇上呢,等下是不还要替我沐浴焚香更衣洒扫?得了放那吧我自己会吃。”
“哦。”
许最应了一声,把勺子放回粥里,取下粥碗外的塑料袋,把它放在了床边的小柜上:
“烫。慢点吃。”
“知道。”
纪因蓝挪到小柜边,拿着勺子,一口一口慢慢喝着粥。
几口热粥下了肚,感觉确实好了那么一点。
他吃饭的时候,许最就坐在对面床边看着他,什么话也不说。偶尔纪因蓝抬眸看他一眼,他就默默挪开视线,但没一会儿又盯回了纪因蓝身上。
如此数次,纪因蓝没忍住笑了:
“老看我干什么?”
“……”许最没有回答,只垂下眼,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拧着自己的手指。
“又没话了?”纪因蓝扬扬唇:
“刚跟妙姐打电话报备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许最先前在电话里简单跟于妙解释了情况,说是自己爬不动了没力气跟上队伍所以请纪因蓝陪自己先回房间待一会儿,全程口齿清晰叙事流畅有理有据分寸得宜,那一大段话说下来,惹得纪因蓝看了他一眼又一眼,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怀疑自己身边还是那个半天蹦不出一个字的许最吗?社恐小哑巴不会在和他走散的那短短一段时间内被图谋不轨的外星人顶替了吧?
“没……”
许最垂着眼:
“隔着电话好一点。”
纪因蓝点点头。
他虽然没有丁逸逍和陆珏那么话痨,一个人坐着都能叨叨,但也受不了太安静的氛围,尤其对面就坐着个大活人,谁也不吭声,怎么看怎么尴尬。
现在有了话头,他也就自然而然顺了下去:
“就不会跟人面对面说话是吧?”
“嗯……”
“为什么?”
“不习惯。”
“开口说个话嘛,面对面跟打电话也没什么区别吧,有什么不习惯的?”
有什么不习惯的?
哪里都不习惯。
“表达”对于许最来说,从小到大都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许最抿抿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是家里的哥哥,下面有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大人总爱顾着小的,他得到的关注远没有弟弟多。苏文丽总跟亲戚夸他小时候最懂事,好照顾,给一点玩具一本书就能安安静静坐一下午,不哭不闹,也不会缠着大人要这个要那个。
优秀懂事的孩子是家长炫耀的资本,苏文丽去哪都爱带着他一起,所以逢年过节,他都得面对一堆不那么熟的亲戚,被迫接受他们那些絮叨的盘问。
许最对人的长相没那么敏感,对美丑也没什么概念,不太能记得住那些陌生又熟悉的人脸,现在回想起来,能记起的只有他们落在自己身上那些不加一丝掩饰的打量目光。
“哟,小最,这次又考了第一名?跟姨姨分享分享你的学习心得呗,你表弟成绩差的都没眼看了,让他好好听听学学。”
“你课文都怎么背的呀?平时都看那些书?”
“学校老师都教你些什么?你妈妈说你那么优秀,也不跟我们表现表现,来说两句嘛。”
许最从来不是个多外向的孩子,他的懂事省心都要归功于他的内敛,但显然苏文丽没有意识到这点。
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下意识去看身边的妈妈,希望她能帮自己说两句话,但苏文丽每次都只会挂着骄傲的笑容,推着他的肩膀将他送远:
“没事小最,跟叔叔姨姨们聊一聊,你平时都是怎么学习怎么用功的?说说嘛,小孩子家家,大大方方的。”
他被那些目光围在一起,孤立无援,磕磕巴巴蹦出几个字,组织不出语言,又会听见他们无心的笑:
“这孩子怎么这么害羞啊,话都说不清楚了,逗死人了。”
苏文丽笑得有点尴尬,事后总会用有点严厉的语气批评他:
“你说说你,大方一点不好吗?怎么那么上不得台面?丢不丢人?”
可能确实是自己做错了吧,是自己的表现没有让他们满意。
所以许最只能低头小声说一句“对不起”。
他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交流,也不喜欢站在别人的目光下被肆意打量。
他不知道这些事要怎么跟纪因蓝解释,别说他组织不好语言,就算能说,纪因蓝大概也没有耐心听这么无聊的故事。
所以他只低着头玩着手指,问:
“很奇怪吧。”
说完这四个字,他本以为纪因蓝会附和,但短暂的空隙后,对面人回的却是:
“这有什么奇怪?我就是好奇问这么一句。我爱吃变态辣还总有人不理解说我傻逼呢,别在乎别人,自己舒服就行了。”
听清楚这话,许最愣了一下,连带着纠缠的手指尖也一顿。
顿了顿,他又听纪因蓝补充道:
“不过这也得在不影响正常生活的前提下。不喜欢说话就不说,可你也不能总沉默着,又不是真小哑巴,该说的时候还是得说,该表达表达该拒绝拒绝,不然净挨欺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