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入门到精通的开荒生活(41)
李寸心拿热水洗了脚,上床棉被一盖,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她睡眠质量一向是很好的。
天上有着一轮难得的清亮的月亮,把天地变得幽蓝,照出一片月影。冬夜里没有一点虫鸣,若是没有风声,便静得出奇。
屋里睡着的人呼吸声轻缓绵长,外头传来一声奇异的响动,像是什么的嘶鸣被从中截断,而后回归寂静。
蜷卧在床边的灰狼突然抬起头来,绿幽幽的眼睛盯着外头,竖起了两只耳朵。
细碎的声响在狼的耳朵里无处藏身,灰狼嗥叫起来,颜柏玉最先惊醒,其后便是隔壁屋的许印。
颜柏玉看到老大走到门边,拿爪子扒拉门帘,颜柏玉迅速披了衣裳,将门帘挪开,三条狼似灰色的闪电冲入月光中。
其余人陆续被动静闹醒,李寸心人还有些迷糊,拿着没睡醒的腔调问:“怎么了?”
“寸心,火镰。”
李寸心将做枕头的衣裳递给了颜柏玉,颜柏玉从李寸心的牛仔外套口袋里取出火镰,将蜡烛点燃。
许印在外头叫道:“寸心,柏玉。”
颜柏玉穿好了衣裳,一手端着蜡烛,一手挡着风出来。许印、王燃和于木阳手里拿着火把等在院子里,在烛火下点燃,三只火把烧起来,火光将院子照亮,赵蓬莱、苗炳和冯槐也赶了过来。
“出什么事了?”蒋贝贝和柳错金穿好衣服从竹屋里出来。
许印说道:“你们先待在屋里。”
许印打了先,举着火把寻着狼的叫声找过去,王燃和于木阳跟在后头。
那声音在屋子后边,众人找过去时,借着月光,看到三条灰狼在菜地里拉扯一道扭曲的黑影。
众人走了过去,火把的光圈在月夜中移动到菜地里,照出地上这荒诞的一幕。
猪圈和鹅笼子都被打开了,那笨鹅被剪了羽毛,只能贴地飞腾,它们被养惯了,即使放出笼子,也不乱跑,在菜地里闲逛似的踱步,太史桓侧躺在地上,身下压着那头小花猪,大掌捏住了猪嘴,不让它叫唤。
三条狼眼睛在月光里发出阴森的光,面孔凶悍,其中两条狼扯住了太史桓裤腿,拖拽着他,另一条狼则咬住了太史桓的小臂,热气从狼嘴里冒出来。
众人错愕了一瞬,立即明白过来。
太史桓,在偷猪。
于木阳爆了句粗口,把火把塞到了赵蓬莱手上。
颜柏玉叫了句,“老大,老二,老三,松口。”三条灰狼不情不愿撤回来。
灰狼口一松,太史桓刚爬起来,又被于木阳飞踹来的一脚给踹爬回地上,“偷我们的猪,老子宰了你!”众人大半时候都是在为食物忙碌,而肉食有多难得,他们现在就有多恼火。
于木阳骑在太史桓身上,对着他的脸就是一拳,“老子第一天见你就想揍你了,垮起个批脸给谁看!”
这一拳打得太史桓眼冒金星,手不自觉松开了那头猪,双臂格挡在脑袋前,趁着于木阳出手的空档,把他从身上掀了下去,一拳结结实实还给了于木阳,两人在菜地里扭打,菜青虫一样扭动。
许印回头看向李寸心,问道:“怎么处置他?”
李寸心没说话。
颜柏玉看了她一眼,“她还没睡醒呢,这么晚了,先把人绑起来,明天再说。”
“行。”
许印过去,一会儿功夫,将打在一起的两人分开,把太史桓死死压制住,赵蓬莱几个将猪抱回猪圈,把菜地里闲庭信步的鹅都捉回了鹅笼子里。
许印把人扭送回前院,用做弓弦的绳子将太史桓捆了个结实,丢进了驴棚里,拴在栏杆上。
第32章
众人各回了屋, 夜又慢慢静下来,李寸心在黑暗里睁着眼,冬夜里的寒气像一层薄膜裹在她身体上, 进了被子里也久久不散去。
她睡不着。
颜柏玉说她没睡醒,其实她被夜风一吹就醒了过来, 她清醒的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 也听到了许印在问她什么, 但她说不出话来。
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置太史桓。
对他惩处后, 让他继续留在这里么?他能长记性么?
这个人是个刺头,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惹是生非, 攻击性强,制造事端, 破坏他们和平的日子, 不该让遵守规则、温和平易的大家受这样的人的折磨。
赶他走么?
即便是强悍如许印,天赋选的恰当, 一个人也活得很狼狈。失去了冯槐和苗炳二人的太史桓犹如被砍断了臂膀,即使熬过了冬天,他一个人又能在野外撑多久?
太史桓要真死了,可以说他是咎由自取的。
但她没办法用他是咎由自取来让自己毫无负担。
她觉得自己会跟太史桓的死牵扯上因果, 她预感到这条命会变成软垫上的一颗抚不开的石子,要不了命, 但能清晰感知,让她不好过。
夜里的黑又冷又沉,压在李寸心身上, 将她的情绪往下拉扯, 降到最低。
她的脑子一直在转动, 思维在延续,她以为自己还清醒着,实际上已经睡着了,思想变得缺乏了逻辑,臆想和梦境重叠,似真似幻。
那场景不该是在森林里,却在了森林里,太阳光苍白,空气中没有水分。
一片绿毯似的草茵中央没有草皮,露出底下的泥土,那草皮不是被挖掘了或是天然不生长,所以它的表面并不平整,而是很混乱。
那片泥土周围生着的荒草长条叶片上,草浆和红色的液体混上泥土变成最污暗的颜色顺着流落,红的,白的浆液一滴滴压得荒草俯腰。
森白的一截断裂的骨头像是从泥地里生长出来的,向上指着,像是要戳破这虚假的天幕。
灰白的眼珠蒙上一层浑浊的薄膜,自由的以奇异的角度虚望着远方。
风吹着荒草窸窸窣窣,偶尔有虫鸟鸣叫,李寸心站在草地前,觉得很静寂,她脚步有千斤重,挪不开,眼睛直望着前方,想移开目光,脑袋不听使唤,她只能直直地盯视着草地中央那片被砸出来的草的尸体、人的骨肉、泥土的碎片混成的那片泥泞的坑。
乌鸦那把破锣嗓子嘶叫着,它落下来,低头在泥坑里撕扯出什么。
那里面的不是太史桓,李寸心意识里却将她认成了太史桓。
李寸心发不出声,胸口骨肉器官凝固成了一块,喘不过气,后脑勺像针扎一样,坠痛感和刺痛感一起突兀地袭来。
李寸心猛地睁开了眼,眼前一片漆黑,她出了一身冷汗,缺氧似的呼气,胸口起伏,但那股恶气排散不出去。
门帘没搭严实,屋子里有一点光,李寸心眼睛很快适应黑暗,她看到屋内新搭的那根挂肉的横杆,垂下来的灌肠朦胧的影子。
李寸心瞳孔一缩,胃里一阵翻涌,喉咙里像是有一根棍子在往外杵。
她迅速起身,扒在床边,吐了出来。
“寸心?”
颜柏玉坐起身向那个模糊的影子靠近,手摸索到李寸心的背上,声调发紧,“你怎么了?”
颜柏玉顺着李寸心的身位向前摸到她的外套,将火镰取出来,她轻车熟路趿上自己的鞋子,摸到桌子上的蜡烛旁,将蜡烛点燃,烛光将整间屋子照亮。
众人因为太史桓闹事,睡得也不实,云琇和夏晴很快醒来,两人披了衣裳到正屋来。
李寸心的汗将额边的头发濡湿,她脸色苍白,双手撑在床边,身子弯着伸出床外,吐到后来没有可吐之物,咳嗽起来,脸颊又变得通红。
云琇道:“怎么了这是?晚上吃坏肚子了么?”
夏晴残留的一点睡意也给吓醒了,说道:“我们也没什么事啊?”
颜柏玉摸了摸李寸心的额头,不烫,反倒凉凉的,她坐在床边拍抚着李寸心的背,“可能是夜里着了凉。”
云琇说道:“我去给她煮点红糖姜茶。”
“不要,不用……”李寸心缓了缓,梗着喉咙,“给我舀杯清水就好了。”
“但是你这……”云琇没多说,挪开了门帘,去厨房里给李寸心倒水。夏晴去外头拿着扫帚撮箕扫了点土。
这边动静又把那边的许印弄醒了,和许印一个屋的于木阳也被迫清醒过来,两个人走过来,于木阳看到正屋亮着光,迈着步子就往门口去,怒气冲冲道:“是不是那个太史又作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