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100)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斜着躺在床尾,维恩小心翼翼地抱着他,好想抱着只属于自己的月亮。
“其实什么?”
“其实……”维恩犹豫了一下,“其实我做了好长一个梦。”
他还是说谎了,他总觉得一切如果坦白的话,有什么东西就会永远离开自己。若是用做梦当借口的话,做过梦的人应该都能理解梦里不受自己控制的举动,或许会原谅他之前的种种错误。
“一个好长好长的梦。”维恩的声音也像梦一样,喃喃细语:“梦里有的细节很清楚,有的浑浑噩噩。”
“而当我醒来,会发现其中有很多细节,和真实的生活发生的事竟然奇妙地吻合,甚至连梦中人的爱好、住址都一模一样。您觉得我疯了吗?”
“可是你确实都说对了。”
他确实与众不同,若是别人恐怕会觉得维恩满嘴胡话,只有他会这么认真地听着,并且给出回答。只是安塞尔的声音有些低低的,带着喘息,听上去好像不太舒服。
但是坦白中的维恩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细节,集中精神斟酌着慢慢开口:“梦里有些我恨的人,但是我醒了之后他们还没有伤害我,我不知道我该不该继续讨厌他们……”
“嗯……”安塞尔的鼻音有些重,整个人往维恩的怀里又缩了缩,“如果你问我,我不希望你被困在梦里……梦里的事就一定是对的吗,若你有预知梦,那就让梦依附你存在,为你服务,而不是成为梦的奴隶……”
维恩闭上眼睛,重生以来的种种经历在眼前闪过,确实,和前世重合的越来越少,超过他预料的越来越多,而且他所经历的事都是从他的认知出发,又真的是正确的吗?
可是……
“可是您不明白,我在梦里受了好多苦,受了好多委屈!”
维恩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好像两世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倾泄口,就这么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我爱的人,爱我的人,所有的人都离开我,我的家燃起熊熊烈火,轰然一声化作废墟,世上只留下我一个人,孤苦伶仃,任人欺辱。我好穷,我真的好穷,别人都是各种各样的死法,只有我是穷死的,笨死的,我连字都不认识,连话都说不清。”
“有人说爱我,我就信,有人给我钱,我就要,我只是不想一个人,但我还是一个人!我不顾一切地向上爬,想爬到名利场的顶部,只是想不要再活在权贵的鞋底下,我拿我所有的一切去豪赌,去交换,最后却只换了一片虚无!”
“我没有办法从梦里醒来,我怎么从梦里醒来,它太长太痛太真实了……我……”
维恩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怀里的恋人身体绷得紧紧的,时不时抽搐一下:“安……你怎么了……”
“为什么……”安塞尔颤抖着伸出手替维恩擦去眼泪,“为什么会这么痛苦……”泪水打湿维恩领口的布料,声音好像从嗓子里挤出一般,气声夹杂着不明显的哨音。“你的梦里……没有我吗?”
维恩赶紧坐起来,将他抱在怀里,安塞尔揪着他的衣服,猛烈地喘息,然后抬起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维恩,好闷啊……可以帮我开个窗户吗……”
“好……好好!”维恩彻底慌了神,浑身都在发抖。
安塞尔身子微微向前倾斜了下,眼睛闭上,一颗泪珠好像珍珠般滚落,他似乎想亲吻一下惊慌的恋人,但维恩已经别过身子,手脚并用地爬下床。他的唇擦着维恩敞开的衬衫而过。
维恩冲到窗边,之前担心外面太吵所以一直关着。他猛地推开,晚风带着月光一下冲进室内。
他转过头,发现安塞尔背对着他蜷缩在床上,好像睡着了一般,金色的长发散落在暗红色的床单上。
一瞬间,维恩有些恍惚。
是了,自己怎么会把那么痛苦的前世当做梦境,明明现在的生活,有尊严的被爱着的生活,才美好得如同梦一般啊!
而在自己摊牌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的都改变了,月光照射的室内扭曲盘旋,捕梦网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好像反向抓住了这场美梦。
他终于要梦醒了吗?
“喵”的凄厉一声,维恩猛地回头,冷汗下来的同时整个人也清醒了不少。
珍珠弓着身子跳到了窗台上,尾巴上的毛都炸起,反光的绿瞳阴森如鬼魅。
一股淡淡的紫荆花香,顺着夜风弥漫在室内。
第73章 维恩(七十三)
前世, 货船被扣,从西印到雾都,书信千里加急。
“你真的不和我走吗?”维恩已经数不清这是安塞尔第几次问这个问题。
就在此时, 就在两人情动, 水到渠成之时, 他突然又皱起眉头, 神情认真地开口。
维恩笑着低下头, 落下细碎的吻。被吻到的地方都会颤动一下, 安塞尔别过脸, 咬着嘴唇努力克制,可细微的喘息依旧漏了出来,若不是被压住, 恐怕要敏感地蜷缩起来。
“不去。我就在庄园等您。”维恩细致地做着准备工作, 随口答道。
他哪也不去,就呆在雾都, 这里是他长大的地方, 也是姐姐一家在的地方,他要随时待在他们能找到的范围内。
“您就去一个月, 不至于这么舍不得我吧?”维恩见他还垂着眼睛, 不说话,忍不住打趣道。
“我不知道……”安塞尔也觉得自己这么黏人有些好笑, 叹了一口气。
他回想起信里写的情况,越想越害怕, 似乎大洋彼岸的那个岛屿已经被战火笼罩, 自己过去就好像投入到火焰中的木柴。
然而他又不得不去, 经济危机,鼠疫流行, 工厂相继关停,庄园负债,而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一年前投资的西印的那几艘满载香料的货船,只有将它们接回来,工厂才能继续运转,工人的工资就能发下去,更多的家庭也能免于受难。
这些思绪他都没有和维恩说,和维恩说有什么用呢?若是有危险,自己也只是将维恩一起拉进火坑罢了。
想清楚这些,他就不再纠结,坦然地张开双臂搂住维恩的脖子。
维恩本来看他走神,想着偷偷使坏,猝不及防被抱住,明亮的眸子瞬间化作一池春水,傻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连动作都温柔缠绵了几分。
“到那我会先写封信给你,有事你就给那个地址写信好吗?”安塞尔轻声说道。
维恩含糊地应着,埋在安塞尔颈间猛吸了一口气,好像醉了一般痴痴地笑道:“好想一直……到你出发……”
“傻话……”安塞尔无奈地笑笑,将脸贴在维恩蓬松的头发上蹭了蹭,感觉自己也像逐渐被滚烫的体温融化似的,少年人特有的热烈与力量吞没了他。
他们不喜欢在这个时候说话,总是用尽全部的心神与注意。每一次都像是第一次,又像是最后一次。青涩又疯狂。
爱情的开始与结束重合,永恒便在瞬息间。
维恩万万没想到,安塞尔才出发一个星期不到,他就收到了家里捎来的口信,告诉他姐姐病重速回。
沉默地听完了得病的始末,维恩只觉得十分荒唐。
“缺钱,所以去卖血……”维恩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为什么不找我,我难道会不给你们吗?”
“我怕给你添麻烦……”珀莉端着稀粥碗嗫嚅道。
“你现在才是真正的给我添麻烦!”
“维维……你看你能不能……”姐夫站在病榻前,佝偻着身子,一手紧张地攥着另一边空荡荡的袖子。他的话说到一半,好像也知道强人所难,顿时脸变得黑红黑红,头几乎低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