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仆人[重生](125)
黛儿浑身带着比失血还可怕的凉意,好像局外人一样看着这出团圆戏。聚光灯只照亮了他们,自己拼了命还是在舞台的边缘。
黛儿闭上眼睛,咬住下唇内侧,一而再再而三地警告自己,你只是为了伯爵夫人的权力来的。
可是内心还有一个细小的声音在冷笑:连一句“你还好吗?”都没有!
“你还好吗?”
柔软的毛毯落下包裹住黛儿狼狈的身体,黛儿睁开眼睛,愕然地对上一双深绿色的温柔眸子。
这种给受惊的人盖毛毯的行为不知道有什么科学依据,但是黛儿的皱巴巴的心却好像被厚厚的毛毯压平了。
维恩扶着她的手肘,将她微微托起:“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维恩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心里却也惊涛骇浪,一路上来,惨烈的场景让他有些承受不了。他想要赶紧离开,却也没忘了亲历这场不幸的少女才是最需要安慰的。
黛儿的动作有些僵硬,腿使不上什么劲,维恩愣了一下,轻声道:“失礼了……”他说着视线向下,才发现黑色的衣裙已经被血浸湿,只是因为颜色很深不太明显,而此时盖在上面的白色毛毯染成了红色。
黛儿看着他,眼神湿漉,好像被雨打湿的乌鸦。
维恩毫不犹豫一把横抱起她,焦急无比地转头大声喊道:“快找医生来!”而原本坐着的地上已经有一大滩半干不干的血迹。 艾伦二话不说冲了出去,门外传来他的喊声:“医生在哪里?医生呢?”
卡斯迈一家也被维恩的大喊惊醒,安娜和卡斯迈夫人扑了过来脸色苍白,方才她们都在暗道里看不到情况,听黛儿说没事,都真的相信了,加上处在劫后余生的狂喜之中,一时竟然忘了救命恩人。周围的仆人也一拥而上。
威廉怔在原地,看着突然被簇拥起来的妻子,挤也挤不进去,心中空空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死去了。
黛儿知道威廉在看她,但她只是垂着眼睛,神情坚定地望着地面,似乎在沉思。
下睫毛锁着的眼泪,颤抖很久,终于滴落。
威廉的心也随着眼泪砸在地上,这回他确信有东西死去了。
第87章 维恩(八十七)眼陕町
昏暗的皇宫内室, 衣着低调奢华的贵族们围着中间的床铺,都低着脑袋,神情哀伤。
大英伟大的女王躺在中间, 嘴唇苍白, 气若游丝, 唯有那双灰色的眼睛似乎还留在尘世, 冷漠镇静, 似乎□□上的剧痛丝毫损伤不了精神。
大主教站在床头, 手上和口中一直在忙碌着什么, 准备为这个奇妙的灵魂做最后的祈祷,引它走上天阶,前往天堂的大门。
“……女王将她的童贞献给了上帝, 人们赞美她的纯洁……”
大主教将沾着清水的十字架递到众人面前, 站在第一个的大公没有理会,走上前握着姐姐的手掌, 站在第二个的公爵接过十字架念念有词, 然后轻轻地贴上额头,再交还给主教。
安塞尔神情复杂地看了眼大公与女王, 还没反应过来, 十字架已经传到了跟前。
安塞尔看着蘸着清水的银质十字架,有些犹豫。
他虽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 但对圣灵依旧抱着敬畏之心。教会是禁止同性相恋的,在所有人为这个将死之人的床位旁献上纯白的花祈求她的灵魂在最后时刻获得安宁, 自己却是那些神父口中的“三色堇”, 格格不入。
我有资格祝福这个将死之人吗?
可是如果不接的话……
大主教因为他的停顿疑惑起来, 正要说话,眼前的金发贵族突然抬起眼, 透亮的琥珀色眸子难得有些窘迫与无助,让大主教想起了自己曾是神父时见过的一类人。那类人一直我行我素过着自己的生活,却在有一天突然走进教堂,第一次进行忏悔。 他们的眼神就是这样。
安塞尔的手抬起,却在触碰之前,又默默地蜷缩起手指。
“我……”安塞尔不知道是想说什么,托雷有些急躁地打断他,从他的右侧,一把抓住十字架,然后郑重地走完一套流程,却不将十字架还回。
“恐怕,艾姆霍兹还是对陛下有些怨言的……”托雷垂着眼睛,双手捧着十字架,脸上还带着红肿,冷声道。
周围人的眼神一下从狐疑八卦变得了然若有所思起来。安塞尔将这些变化尽收眼底,抿紧嘴巴,没有说话。
真要说起来,他对女王的态度非常复杂。作为她的子民,他享受着制度与科技的福利,毫无怨言。然而作为艾姆霍兹男爵的儿子,他却为她的无情心生怨怼。
他从小被送往法国,和母亲分离,就是担心受到牵连。而在不久之前,他也才刚刚得知,远在西印的父亲已经因为疾病去世。
似乎他从小到大遭遇的那点不幸,都与女王有关。
大公抬起头,轻声道:“艾姆霍兹,陛下让你靠近些。”
安塞尔偷偷松了口气,神情依旧严肃庄重,缓缓上前,站在床边。
女王冲他艰难地招招手,大公起身让了个位置。
安塞尔蹲下去,手搭在床边,有些拘谨。这还是他第一次面见女王,凑近了看,女王似乎没有那么可怕,反而像个和蔼的中年女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正对着自己微笑的原因。
“像……”女王的眼神里升起雾气,眷恋无比,手覆上安塞尔的脸庞:“你和佩佩长得太像了……”
女王的手表面很冷,内里却好像有一团火一样,安塞尔知道这个可怜的人还在发着高烧。
“让艾姆霍兹公爵回来吧……他在西印待的够久了。”女王眼球微微转动,扫视着周围的宠臣。一时,都神色各异,暗自思量。
大公欲言又止,女王特意在“公爵”一词上加重声音,让他无法用神志不清来搪塞过去。冷漠的眼里多了几丝嫉妒与愤恨。
女王在位知道要将佩特路支开,现在快要死了,就不管弟弟和侄子的王位稳不稳固了。
卡斯迈伯爵更是低着头,不敢去看安塞尔的神情。他恐怕是在场除了安塞尔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女王不知道父亲已经死在西印。安塞尔心里有些悲伤,这种似是而非近乎施舍的补偿,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
“谢陛下。”安塞尔恭敬又冷淡地回答。
女王紧紧握住他的手,“我一直在关注你,你做了很多好事,希望我在宫里传出去的命令有帮到你……”
她说的是改建工程的审批与雇佣残疾员工的事,这些在初期都受到了一些阻力,但因为女王的支持,很快又亮起了绿灯,畅通无阻,顺利进行。
安塞尔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从政绩上来说,女王无可指摘,只是她宫变登基的方式以及处理对手的手段都成了她的污点,让她金色的灵魂蒙尘。
“我们正在经历很困难的阶段,时代似乎已经不需要冷酷铁血的统治……”女王轻声道,全内室的人都屏住呼吸,“托雷利欲太重,不择手段,不是合适的帝王……”
托雷握紧拳头,灰色的眼睛好像狩猎中的狼,阴冷可怖。
安塞尔头皮发麻,好像意识到什么,余光瞥着身后死寂的人群。
“你为什么不说话……还在同我生气吗?”女王皱起眉头,清明的眼神开始混浊,记忆中那个灿烂又软弱的青年渐渐与安塞尔的模样重合。
“……佩佩?”女王迷茫地开口。
安塞尔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内室的帘子外面瞬间响起了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夹杂着金属碰撞,皮革摩擦的细微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