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楼捡到江湖死对头后(117)
“你到底是何人……你告诉我……我师父在何处……”
须发全白的老者只是癫狂大笑,颤颤巍巍去抓起一把香柱,全不理会古鸿意,自顾自点香,跪在佛龛前相求。
“有何用……那么多卦象……有何用!一步一步,都是我自己走来……我终于和他并肩站在一起……
苍天若真的有眼,不会把他折辱进风尘地,也不会夺走我的眼睛。点香有何用!……你回答我!”
老者不管不顾叩首如注。青烟腾腾升起,漫在整个洞穴里。
古鸿意强撑着站起身,拔出霜寒十四州便要划破那佛龛。他几乎目盲,迫近老者与香柱时青烟冲进鼻腔中,他被呛得咳嗽起来,失了平衡,一个趔趄便要倒去 ,又支着墙撑起来,砍了……砍了那佛龛……
霜寒十四州将要落下的一刹那,眼睛的疼痛骤然落潮。
双目慢慢清明……此次药效足够,以往即使能看见,眼眸间也有隐隐的不适,而此刻完全消失。
香烟余烬袅袅。
剑尖指着佛龛,仅一寸距离。
这是师父留给他的解药。
古鸿意能幻出那张皱皱巴巴的笑脸,一竖眉毛,“为师岂会害你!你自己不好好治眼睛,天天打打杀杀……”
“快回去,找小白吧!”公羊弃温温柔柔笑着,朝古鸿意喊道,他的身影化成一滩飞雪,随着寒风卷去了。
古鸿意喉咙一酸。
“我师父在何处……”
“我师父的尸骨在何处……”
“我没有找到他。否则,我会杀了他!我辛辛苦苦得来的半生权势……他就这样偷走了!”失了势的梅一笑,完全疯了的梅一笑,哑声嘶吼道,“小子,你不杀我?不想再来一战?”
“没空。我要回去见我的妻子了。”
古鸿意又蹙眉淡淡道,“闲的。”
*
只是一个寻常的清晨,白行玉提着锦水将双泪离开了剑门。
挑起剑尖,往墙上刻了字迹:
走了。
不是大业已成,只是纯粹不想干了。
眼下的江湖哪有什么大业。怎么,把剑门发扬光大,然后争着当下一个盟主么?
他轻巧跳上剑门楼阁高处,看一眼深深的林色,剑门弟子们挥舞着的银亮辉光。
还有一个原因:
今日天色太好。明朗,温柔。
春风吹得他狭起眼睫,很舒服。
怎能再当这个破宗主呢。
出去玩!
他快步跃下房檐,轻轻落到层层木叶中。
草的清气扑来。
他提着剑,沾了墨,往大堂的墙上那块空牌匾上临了字。
字迹潇洒,但结构舒服,远看照旧漂亮。毕竟他自幼练字,权当磨练剑心。
白行玉对着那牌匾满意点头。
就这样吧。交代多了,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走吧。
颀长轻盈的一道白跃进林深处,草木静静摇曳,向着汴京。……他在想,老板娘的芍药要开了。
青粉杂糅的色泽。
面颊此时迎来一瓣桃花,点痣般贴在额心。
那块牌匾目送没上任几天的宗主离去。
上书大字:
好好用心交挚友。
七言,平仄不大对。但无妨。江湖中人无人讲究平仄与押韵。
……再说了古鸿意估计都不知道平仄是何物呢。
哼。
友谊爱情,天下第一重要的两样东西。
也算是一样东西。
*
千红一窟正懒倚藤椅晒太阳,忽见房檐一道轻盈的白色,伴着晴朗日光从天而降,一瓣月亮似的。
“小白来啦。”她拍手笑笑。
白行玉点头。忽然听见袖玲珑师兄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千红绣!此人找你。”
袖玲珑揪着一人的衣领冲出。那人衣冠雅致,长靴长袍,头冠是一顶精细的银冠。
白行玉愣了一会才看出,此人是银汉三。
银汉三朝白行玉问好,又一抚衣襟,“这位便是千红一窟吧。”
千红一窟坐直,朝他勾勾凤眸。“不错。”
银汉三清清嗓子,“咳。我是……来同你结交。我便是银汉三。”
白行玉拽一拽袖玲珑师兄的衣角,小声问,“银汉三伯伯怎么来找老板娘了呢。”
袖玲珑不轻不重瞪一眼毒药师。“他牵线搭桥。”
毒药师面色淡淡,“那咋了。”
三人齐齐看一眼藤椅边的千红一窟和银汉三,那二人相聊甚欢。
一道水红与一道银蓝,衣冠都精致典雅,色泽的相宜,配饰的选择都细细挑选过。
毒药师想起白行玉手上那五个大金戒指,不由自主溢出欢喜微笑,轻轻点头。
“瞎高兴什么!”袖玲珑拍他的肩膀。
千红一窟支起手肘,另一手朝袖玲珑召了召。
袖玲珑骂骂咧咧地走过去。
“青铜山之旅,袖玲珑,别忘了。”
“哼。要不是我师父应下来,我岂愿意与你同行。”
银汉三立在一旁,搓了搓手,眼睛一亮,“青铜山?千红阁主,你要去采银极矿?”
千红一窟眯眼,“不错。”
“我可随行。”银汉三舒展一笑。“我不止识银,也略懂矿。”
“等等。”袖玲珑伸手一拦,“你掺和什么。千红绣,我从未答应过三人出行。”
千红一窟凤眸滴溜溜一转,“哦,那你别去了。我随银汉三去去便是。”
银汉三笑着应“好”。
侧过头,见袖玲珑被噎得面色一青。
银汉三愣神看一眼毒药师,喃喃道,“唉,我就说你师兄会生气。”
“等等。”千红一窟忽然跃起。
“眼下最重要的事是什么?”千红一窟嗓音一尖。
众人都愣愣。
“去青铜山?”
“不让银汉三去青铜山?”
“拉拢银汉三和盗帮熟识。”
“……”
千红一窟无语凝噎片刻,长叹一口气,指尖遥遥一点白行玉,“明日便是花朝节庆,小古要回来了。”
“上次他俩约会就搞砸了!又跑去打架了!”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袖玲珑,你去仔细照看着汴京几个据点,莫要再起战事。”
“毒药师,你去配点酒。”
“银汉三,你跟着我过来,”
她又点一点白行玉,“走,跟着我打扮打扮小白。”
“小别胜新婚。”千红一窟叉腰轻笑,又朝着白行玉,狡黠地眨了下单边凤眸。
长发拢在指尖,千红一窟爱惜地慢慢梳着那一头纤细而柔软墨发。
柔柔的日光落在身前青年的眼睛间。
很浅的瞳色,照得透亮。
千红一窟愣愣。
“老板娘。”
白行玉抬头望她。
琥珀瞳孔迎着日光张开,细碎的瞳孔花纹便看得清晰。
“你想问,你父母的事。”
“嗯。”
千红一窟把他的长发拢到脖颈一侧。
轻按着他的肩膀,两人一同看着面前铜镜,看着镜中的他。
“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
千红一窟指尖敲了敲他的肩头。
“老板娘,你知他的江湖名号么。”
千红一窟摇头。
“他戴着白瓷面具,提着一把剑,一把绝世的剑。”
“那人从天而降,替我开了路,然后抱起妻子离去。他离开时,不忘提起剑尖挽了一朵芍药,别到妻子鬓边。”
那一幕千红一窟记了二十年。
千红一窟垂眼冲着白行玉笑。
“芍药是天下第一流的花了。”
白行玉朝她弯弯眼睛。